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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像這樣不要面子和無視交通法規的人多的是正因為無所顧忌所以活得很灑脫。沒準那人睡得正香呢。

大家繞開他,不去碰他或多看一眼,僅僅出於對某種生活方式的尊重。當然,在匆匆而過的人中間鄙夷不屑的人也是有的。但我相信更多的人是由於恐懼。他們從公交車上下來各奔東西,多管閒事會招致麻煩。可是,有的人因有必要一天中第二次或第三次經過這裡,仍看見那人紋絲不動地躺著就不能不引起重視了。更有那些因生計需要得在此呆上一天的人,看見那人總是躺著也感到了莫名的不快。

像那個坐在廁所門前收費的老太婆,街邊照相館裡的夥計,距此五十米外三岔口處指揮交通的警察,在漫長的時間裡他們都不同程度地注意到了那人奇怪的存在。最後還有蒼蠅,比人們的目光更頻繁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由於蒼蠅的介入人們注意到他的異樣。老太婆十分驚詫廁所裡的蒼蠅竟沒有往日多,原來都被那個要飯花子吸引走了。由於職業原因她早已把那些可愛的蒼蠅據為己有,現在眼睜睜地看見它們離自己而去不禁妒火中燒。她要把那人趕走,以便贏得她的那些蒼蠅,於是向前走了幾步向那人大聲吆喝。

見對方沒有回答,老太婆就用腳踢了他一下。那人掩在臉上的一條胳膊耷拉下來,露出發灰的面容。老太婆一聲驚呼,所有的人馬上知道這裡死了一個人。

他終於引起了轟動,不過十分短暫。圍觀的路人中有一位年長者覺得實在慘不忍睹,他覺得按習俗怎麼也應該掩飾一下。他四處尋覓一件東西,好蓋住死人的臉,結果了無所得。

城市文明的程序真是驚人,在這條百年老街上除了滿地的櫻花碎片什麼合適的東西都沒有。人們將果核雜物隨手扔進垃圾箱,愛清潔的習慣已蔚然成風。老者由衷地發出今不如昔的感嘆。後來他想起附近的一家雜貨店,就走去向店主要一個用過的紙板箱。

紙板箱雖然用過了,但也不是廢物,依然可以賣錢。此地臨近三所大學,大學生們經常花上一塊錢買用過的紙板箱用來裝課本書籍或雜物。在店主的生意中唯有這一項最好,因此不能掉以輕心。老者告知那邊有一個死人,需要兩隻紙板箱。店主說:“死人有什麼了不起的?要箱子,拿錢來買。”

老者說死人與他非親非故,憑什麼用紙板箱得他掏錢?

店主不願和老頭糾纏,給了他一隻紙板箱,收了五毛錢,算是優惠。他讓老婆看著店,自己跟過來看熱鬧。

老者將紙板箱撕開,罩在死人臉上。至於下半截,因為沒有紙板箱只好任其暴露在外。完畢後老者後退幾步欣賞自己的傑作,的確大不一樣了。

由於頭上套著一隻紙盒,那人看上去比當初更不像一個死人。他就像一個為遮擋陽光隨便用一物蓋在臉上在路邊酣睡的流浪者,出現在這遊人如織的街角上真是美感十足。當然這樣一來極易引起誤解,老者恐怕別人把他當成一個活人。誰知道他是得什麼病死的呢?與他過分親近沒準會染上什麼怪病。

他(老者)直覺得手指發癢,很想在紙板箱上寫幾個字,用以警告世人。這時一個藝術青年模樣的人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大號記號筆,交到老者的手上說:“請用這個。”老者將記號筆拿在手上把玩了一陣,說:“好重的油味兒。”寫字以前他找來一張舊報紙,在上面練習一番。

“多日不寫字了,寫不好別見笑。”

藝術青年說:“哪裡哪裡。”

然後是縝密的措詞。老者覺得在場的人中只有藝術青年稍有文化(至少他隨身帶筆,而且還是一支如椽大筆),於是和他商量再三。未果。還是看廁所的老太婆深諳內情,她告訴他們那死人生前是一個呆子,神經病。老者道:“有了。”隨即在紙板上刷刷寫下幾個大字:此呆已死。

眾人喝彩,都說他的字好。老者說:“好什麼好?要是毛筆那才見得好壞。”他將記號筆還給藝術青年,撥開眾人揚長而去了。

藝術青年繼續老者的事業,從懷中掏出一支粉筆(他哪來的這麼多的筆?真讓人驚歎),在呆子四周的磚頭上畫了一個圓,將呆子圈在裡面。這不需要任何技巧,只要終點與端點相連就行。效果十分明顯,所有的圍觀者都被圓圈排斥在外了。然後藝術青年也走了。第一批在此相聚的人就此分手,各奔前程。

只有呆子依然故我地躺在那裡,頭上多了一隻紙板箱。與先前相比,他更遭忽略了(除了蒼蠅們熱情倍增)。

人們被滿樹的櫻花所吸引,只有蒼蠅們激動萬分,在呆子的身上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