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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二姐是我們家唯一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婚的人,她的生活最安定,也最幸福,人人羨慕。

房間時早就關掉了燈,大姐在另一張床上問:“六六,你今天下午跑到哪兒去了?爸爸說你中午就不見了。”

“上學去了。”我睜開眼睛回答。心想,你不是同樣也不在家!而且有意躲著我似的。我本來平躺,這時就用背對著二姐。

“你沒有去上學,我曉得。”大姐說。

“那還來問我做啥子?”我輕聲咕噥了一句。

2

三哥是長子,在家裡很霸道,父母寵他,他也認為該受寵。他十五歲時,街上所有同齡的少年,都抓了個紅衛兵袖章戴著,就他幸運地擠上火車,到了北京,看毛主席。他從北京回來的那個夜晚,象變魔術一樣,從身後抓出幾顆玻璃紙包的水果糖,把當時年齡還很小的四姐、五哥和我給迷住了。

從1980年夏天開始,他就在和父母鬧彆扭。這陣子,他正在樓下房間裡向母親發脾氣,四姐的事是起因。母親說他不顧家,白養了他。為了脫離開家,不和父母五哥擠在樓下房間裡睡,他就跟街上一個姑娘神速結婚,當了人家的上門女婿,事後才告訴父母。“你的媳婦,從不叫我一聲媽,”母親說。

“她不叫,是她的事,”三哥一步從屋裡跨到堂屋說:“反正我們從小長到大都未靠過你們當父母的。”他扔下這話就蹬蹬蹬走了。

閣樓裡的三位姐姐聽見了,都未作聲。

三哥從未與家人提起他在鄉下的經歷,也不提回城後在宜賓輪船分公司扛包當裝卸工的事。他有理由抱怨,是三嫂說出來的。

七十年代中後期知青開始回城,分配工作時領導開後門越發猖狂無忌:有後臺的分到辦公室,行了賄的分到船上學技術,無權無勢的統統當裝卸工。三哥他們一批青年裝卸工,鬧了一場罷工。按“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工人有此權。領導一看見“鬧事”,就趕忙打電話,讓保衛人員和公安局趕來準備抓“為首的反革命分子”。罷工的青年們逮住了領導收賄的實證。文革後期慣用高壓手段的領導,見到自己的尾巴被揪住,只能採勸和平解決”。罷工總算有了結果:青年裝卸隊全體人員,重新分配。三哥分配到長江上游通航的頭一站躉船當水手,這是父親曾徑下放走船的航線。他明白自己受到了處罰。三哥咬著牙在那兒一干就是六年,憑著他自己四處貼尋人對調單位的手寫張貼,在1980年年初,二十九歲時才回到了重慶,在一個水運隊躉船當水手。

最早插隊的大姐,曾遠行它鄉的三哥,挑磚瓦的四姐,都有理由認為不必與父母多打交道,父母幫不了他們,反倒使他們倍受欺壓。雖然母親送他們下鄉當知青時,都愁腸寸斷地流淚。我的姐姐哥哥,還有我,我們因年齡的逐步增長也都明白這樣的處境:怎麼闖也闖不出好前途。父母是什麼命,子女也是什麼命。

3

四川麻辣火鍋,本是全國聞名,經過清苦的六七十年代,火鍋又重新給重慶添了驕傲的色香味:千變萬化,只要是能吃的都可用於火鍋,不分炎熱的夏天,還是細雨紛揚綿綿不盡的春天,不管寒冬,還是秋晨,任何時候,包括夜裡3點鐘,任何場合,包括小巷子裡陰森的小店,或堂堂氣派的大餐館。

院子裡人在擺龍門陣時說,街上館子裡的火鍋,看看不得了,吃起來絕對不如以前純粹的辣辣麻麻。

這話有道理,那時,蔬菜,豆腐,血旺,就可以使一個沒有新衣爆竹雞鴨魚的年過得難以忘記。

很冷的天,忘了是哪一年的除夕之夜,穿兩層襪子也冷得直跺腳。大姐從巫山農村回來,一家人圍著小鐵爐子在屋裡。吃的是白水蘿蔔青菜火鍋,有點肉,早被撈盡,星星點點的油飄浮在滾燙的鍋裡。

父親說,菜沒了,讓四妹去洗菠菜來燙。

四姐說,讓六六去。

母親同意,叫我去。她讓我洗菜時不要多用水,卻要專心。我答應著,拿了理好的菠菜去天井,在大廚房掏洗。

大姐燙了一筷子由我淘洗好的菠菜,吃在嘴裡,即刻吐在碗裡,連聲叫有沙。

三哥站起來說,“去,重洗。”

大姐問:“你是不是說話了?”

我搖搖頭。

“肯定說了,”四姐嘴裡有菜,含含糊糊地說:“她經常一個人對牆壁說話。”

母親說:“難怪你洗的菠菜不乾淨。”

我一時未回過神來,他們一齊大笑起來。我反應過來,說,“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