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運動
長春的冷慢慢地逼近心窩,巫小倩慌了。她不斷地給南方的死黨打電話取暖,死黨們說,找個長春男人戀愛吧,沒有愛情滋潤,女人容易枯萎。這道理巫小倩哪裡不懂,只是要找個男人戀愛,真比考研還難。巫小倩英語也就是個二級水平,不似某些人考研考博,輕鬆上線,如搞一夜情那般灑脫。巫小倩確實有點想戀愛,在冰天雪地裡擁抱接吻,較之南方的情調,必定別有滋味。巫小倩記得有一次在樂購超級商場排隊買單,遇一超帥型,極具藝術家氣質的男人,側面令人著迷。但是,非常遺憾,這位藝術氣質的男人直到買單離開,也沒有回頭,錯過了與巫小倩一場可能死去活來的戀愛。直到如今,巫小倩都在設想一種假如,假如那個男人回頭,即便是一晌偷歡,巫小倩似乎也會心甘情願。
到後來,到底是想做,還是想愛,巫小倩搞不清楚了。某一天清晨,一種具體的身體需求,使巫小倩屈服了,她對著天花板說,天氣涼快了,被子裡睡兩個人挺暖和,只要他不在屋子裡晃來晃去。到處都在結婚,天天有人搞外遇,鬧離婚的也不少,冬天太冷了,找個人一起睡吧,天氣暖和了,再說拜拜,有什麼大不了的?
愛情不是東西,可是沒有愛情,人活得就不是個東西。所以,儘管巫小倩拍床墊把男人罵遍,愛情這東西,仍乘扁舟在她心頭興風作浪。有時它單槍匹馬在黑夜裡吶喊,巫小倩輾轉難眠,只得把原本屬於精神範疇的愛情,轉移至肉體領域;有時它在她心裡沏一壺茶,默不作聲,卻攪得她涕淚橫流;也有的時候,愛情被某個男人拎著出現了,它細腳伶仃,頭大身輕,飄飄欲仙的神態,襯托出男人的堅硬質感,不過眨眼間就被男人的屁股碾碎,填補了床褥的溝壑。巫小倩放眼街心,滿街唾棄愛情的面容、東試西探的爪子、捕捉愛情氣味的鼻孔,大夥似乎已經達成共識,把精神夾在腋下,虛偽地活著,才是真實。
某個翻來覆去的夜晚,巫小倩寫了一首詩,題目叫《翻來覆去的夜》:
深夜,十二點十分/摟著妻子的睡了吧/摟著兒子的睡了吧/摟著男人的睡了吧/摟著小妾地睡了吧/服安定片的,藥性也上來了吧/即便是那摟著枕頭的,也該折騰夠了,和枕頭一樣,沉睡過去了吧/才發現,還沒有吃晚飯/家裡,只有幾根麵條/和已經失去水份的青瓜/也許湊合著,能做一碗青瓜面/奇怪的是,到處都在討論自殺/這件美妙的事情/跳進長江,破冰船一樣挺進/在珠穆郎馬峰上,攤開雙臂飛翔/用所愛男人的領帶,套上纖細的脖子/或者是用他的剃鬚刀,抹向喉管/啊,那時紅梅開放,玫瑰開放,牡丹開放,百花齊放/抱著你的情人睡吧/天亮的時候,別忘記穿上衣服/替她開啟門,在門縫裡揮一下手/抱著你的孩子睡吧/別忘記早點醒來著他的牛奶,雞蛋/抱著你的小妾睡吧/習慣了,聽到響動,不再心驚肉跳/抱著枕頭睡吧/一整夜,它決不會翻來覆去,要和你這樣那樣/或者是沒有這樣那樣,才翻來覆去/天反正是要亮的。
臉兒光溜如雞蛋的劉夜,讓巫小倩暗吃一驚,她迅速得出一個結論,他是她在長春遇到的繼具有藝術氣質男人之後的第二個超帥型男人。如果在故事後總結,還可以說劉夜是巫小倩男朋友當中最高最帥的一個。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臉兒太光滑了,沒有一顆青春豆,沒留一根鬚,即便是那雙眼睛,也清澈得純真。當然巫小倩沒想到會和劉夜也會曲曲折折,她邊走邊和劉夜聊,得知劉夜剛剛畢業,正在考慮工作還是出國。劉夜一路把巫小倩送到家門口,巫小倩不失時機地請劉夜進屋喝茶。劉夜坐定後,抓耳撓腮,像個處男般極不自在。劉夜是不是處男,巫小倩無法判斷,但劉夜拘促不安,要不就是心裡有鬼,要麼就是對異性接觸不多。此時,巫小倩已經喜歡劉夜了,只是巫小倩未曾試過主動勾引男人上床,女性的矜持還有,所以兩個人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對耗著。
過一會兒,劉夜支著耳朵問什麼聲音,巫小倩說水籠頭壞了,關不牢,滴漏半個月了。
劉夜便起身轉到廚房,把水籠頭反覆擰了幾圈,道,老化了,很簡單,哪天我給你帶一個過來換上就行。劉夜說完又四處看了看,問還有沒有別的問題。巫小倩一直盯著劉夜,心想,難道東北人真是活雷鋒?第二天下午,劉夜帶著新水籠頭、扳手、鉗子、錘子,叮叮哐哐地進了門。不過,他要巫小倩幫忙,他的手指頭受傷了,不得勁。劉夜亮出胡亂纏綁的食指。巫小倩問怎麼搞的?劉夜說,中午菜不夠,把手指頭切了一塊。巫小倩樂了,說我這兒有創口貼,先換一下。劉夜把食指給了巫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