嗦生把她抖醒了,醒來見是我,還一臉厭惡的樣子。
咪咪方:我覺得你是瞎編的,人家的事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要不就是小孩瞎編的,取悅你,因為你就對這種事情感興趣。
老王:還真可能,方言也說過跟你一模一樣的話,小孩家的故事太三言二拍了。小孩十二歲那年,她父親生日,全家人聚集到奶奶家,飯做好了,她父親說我上趟廁所,關了門就沒再出來,奶奶撬了鎖進去,她父親吊死在廁所窗戶上。時隔兩年,她奶奶生日,小孩給她奶奶買了一蛋糕,插了七十多根蠟燭,她奶奶說我上趟廁所,關門就沒再出來,吊死在她爸同一扇窗戶上。又過了兩年,小孩過生日,她後媽給她買了一蛋糕帶著她後妹妹一起來給她過生日,剛要點蠟燭小孩就想上廁所,她後媽和後妹妹笑著看著她說,你上你上。小孩拉開一門,是房門,撒腿跑了,再也沒回那個家。
咪咪方:這不是你和我爸編的那惡臭的電視連續劇麼?
老王:什麼連續劇?我編的臭戲多了,誰還都記著。
咪咪方:就是那個,萬人空巷的,一個少女晚上回家,走到路燈下,橫出三條大漢,淫笑,伸出魔爪,路燈特寫,少女臉上一滴清淚特寫,無盡的衚衕,畫外嬰兒的哭聲,字幕:十八年以後。又是一個少女,又走到路燈下,又出現三條大漢,又是一滴淚,又是嬰兒哭聲,又是字幕:十八年以後五百多集,哭死了多少家庭婦女和善良老太太。
老王:還真是,你這一說我還真想起來,我和方言還真是認識小孩之後編的這爛戲,可能是受小孩啟發。精神病患者都是優秀編劇,都是懸念大師。
咪咪方:你就承認了吧,小孩是你編的。算你編得成功還不行麼。
老王:就算是編的,也不是我編的,是方言編的,他都寫小說裡了,寫小說本來就是一次虛構。你看他小說裡大談表演,喋喋不休第五頁第六頁還有,把表演感當作人生的貫穿感,都是受小孩影響,有幾段關於表演的議論乾脆就是人家小孩的,小孩畢業的學士論文寫的就是《論表演的不可能有性格和都是本色》。這段方言直接抄了人家:作為一個演員,最可悲的就是以為自己什麼都能演。不認識這一點是愚昧。認識到這一點,屈服於這一認識,也會出事,演什麼都不自信了,進而發現所有角色都很可笑和不成立。不相信角色還愣演,一是變本加厲像京劇那樣擺明了給你看技術;一是鬱悶,演誰都是一張臉,擰巴自己也擰巴觀眾。最難看也是最徒勞的是這時候還要拼命找動作,忙起來,要求化妝要求服裝,加水詞兒,小處越飽滿眼角兒越空虛,演好了是一條成語:沐猴而冠。這時候其實也簡單,承認侷限性,人有所不能,這也不過是一個妄想,放下了就放下了。《寫在牆上的不要臉》的作者說:還不許人犯臭麼?
他懂什麼表演,所以說小說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偷。還有這段:
二十六集到四十集我演作家,開頭也很不得要領,後來觀眾很寬容,管所有不得要領叫有性格。有一陣,因為接的作家戲太多經常同時跨著兩三個劇組被媒體稱為“作家專業戶”,根本沒時間卸妝以至無時不在戲中,最後到了這樣一種化境:只剩自己一人也在演。這大概就是一個演員走向可悲的第一步,從要我演到我要演。
小孩崩潰那天晚上,我和方言去見一直在臺灣給我們出書的好先生,聊天時方言就說,他找到新小說的路子了,就是一個說法,所有平常之事籠罩在這個說法之下就顯得不那麼平常。丫油吧?丫倍兒無恥,當時我就看到他在腦子裡掂量著小孩的形象。 咪咪方:你這後悔。 老王:我這後悔,都抱了兩小時,人家那收穫。不過很快我也釋然了,不好比的,誰讓咱天生不那麼功利。
咪咪方:小孩住在方言那兒?
老王:那倒不是,我們和小孩是純潔的友誼。很奇怪麼?妙齡男女之間純潔的友誼還是有的。
咪咪方:呃——,我快吐了。
老王:沒遇見過這麼高尚的男子呀?我們不是逮誰辦誰。當然方言比我品行次點,有時候也會有想法,但不光有想法還要看情況,不要看似你辦人,其實是人家辦你。
2000年我和方言為了玩方便都在“伯牙塬”租房子,方言小說中稱其為兩座H型的髒熊貓皮色的方碑樓。我們上下幾十層樓住著一堆表演果兒,都和我們保持著純潔的友誼。那樓也邪門,除了色糖——老外,就是表演果兒愛租那兒的房子。演正常那小孩不住那兒,還沒畢業呢住學校。樓裡還有一群小孩,都是學表演的,都是單身,至少兩個小孩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