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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兩隻雞公,男人陪葬一隻雞婆。陪於潮白往生他界的那隻雞婆被人拿進來,用一條紅繩系在了木桌腿上。那雞婆腦袋小巧,體格豐滿,渾身素黃,看上去既質樸,又本份。

�拴雞婆的木桌就放在圓形的木棺前,桌上擺滿了水酒、烤肉、乾魚、粑粑、黃梨之類的祭品。達曼大巫師手執巫棒,口裡唸唸有詞,“她不是雞,她是你的哦耶,她跟你一道去了。白天她陪你一起種地,晚上她陪你一起歇息。她不是雞,她是你的哦耶,她跟你一道去了——”

�達曼大巫師的聲音象深谷一樣,有一種誘人墜落的魅力。香火的灰煙划著暗藍色的弧線,圈圈相連,圈圈相攜,抽絲一般無頭無盡地盤旋浮升。

�陸潔又覺得恍惚了,她覺得她站在了那深谷前,兩腳發輕,腦袋暈眩,正在身不由已地墜落下去,墜落下去

�“她不是雞,她是你的哦耶——”

�達曼大巫師的聲音象那嫋嫋的灰煙一樣盤旋著,重複著。

�陸潔覺得她被那暗藍色的灰煙裹挾而起,盤旋浮升著,要追隨於潮白而去了。

�“咯咯,咯咯——”

�是那隻雞婆在叫。

�“她不是雞,她是你的哦耶——”

�達曼大巫師鍥而不捨地再一次地強調,彷彿他只要一再地重複下去,這句話就會成為事實。

�“咯咯,咯咯——”

�那黃臉雞婆點頭應答,小眼睛灼灼地望著人,一副自信的樣子。

�她就是於潮白的哦耶麼?這個胖乎乎的小腦袋的雞婆!——�陸潔也不明白,她怎麼就會撲了上去。拴在木桌腿上的繩子斷了,那母雞驚叫著往外跑。陸潔下意識地追了幾步,母雞撲拉拉地抖動翅膀,象鳥一樣飛了起來。

�“咯咯,咯咯——”

�院子裡有棵楓香樹,雞婆飛了上去。她蹲在樹枝上,望著陸潔叫。

�豐滿的哦耶居然會象鳥一樣上樹的!

�“嘻嘻,嘻嘻嘻”陸潔笑起來。

�眾人全都靜靜地呆立著,他們吃驚地望望陸潔,然後把目光投向達曼大巫師。

達曼大巫師啞口無言,臉上浮現出了一種無措的神情。

�過了好一會兒,澤瑪吉才低聲地問達曼大巫師,要不要再找另一隻母雞來。

達曼大巫師嘆口氣,然後搖搖頭。死者的哦耶上了樹,她不願意跟他走,他只好一個人去了,這是天意。

�達曼大巫師動手收拾法具,法事就這樣結束了。

�“陸,沒什麼吧,你?”澤爾車走過來,擔心地盯著陸潔。

�“沒什麼,沒什麼呀。”

�陸潔盡力地將精神收攏,她感到自己方才的確有些神志漫散,有些失態了。

她也不明白,剛才她怎麼會撲到桌前趕飛了那隻雞,怎麼會在達曼大巫師做法事的嚴肅場合,忽然不合時宜地笑起來。

�陸潔以經年從醫的習慣,做了一番自審。她發現,她自己有短暫的心理失常現象。人的精神狀態的正常與非正常,其實並沒有截然的界線。即使是正常人,在偶然的超常剌激的影響下,精神也往往會做出超常反應。如果那超常反應成了記憶,成了習慣,而自己又不能控制,那就會呈現出病態了。

�自從與於潮白髮生感情危機以來,陸潔在日常生活中每每會做出超常反應。

她不能不提醒自己,要加強自我控制,時時把握住自己的情緒。

�送葬前的一應法事操持已畢,眾人終於啟程了。

�那匹黑走馬走在最前面,雖然它的背上只馱著一個鹿皮袋,鹿皮袋裡只裝著於潮白的一個小小的刮臉刀盒,然而,它卻揹負著運送死者魂靈的重任。黑走馬的後面是木棺,由四個壯碩的男子抬著。隨在木棺之後的是達曼大巫師和響器班,螺竹鼓鑔,吹吹打打,且行且奏。陸潔與其他人接續其後,她的左邊是澤瑪吉,右邊是澤爾車,兩人都盡心地護持著她。

�陸潔雖然傷心,卻只是默默地流淚,倒是有幾個男女哭得極響,一邊哭一邊還不停地訴說著什麼。陸潔將那些人仔細地看了,發現並不相識。那些人的哭訴頗似吟唱,陸潔聽不懂,也就無從得知他們究竟哭訴些什麼了。

�火化場設在寨外的一處高坡上,那裡事先已經用松柴搭好了木架。那些松柴插排得空實相間,疏落有秩,猶如一個用柴棍編插的籮筐,筐內放滿了易燃的松毛。

當於潮白的木棺放上去的時候,那些松毛就象柔軟的鴨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