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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植起一個親蘇的政權,你看吧,下一步就會鼓動他們獨立。鮑羅廷還控制了武漢政府,正在策劃從軍事上消滅我和黨內異己。

蔡元培也一再宣告,他不懂政治,只會辦教育。但為了完成國民革命,他可以同意“清黨”。但是他反覆告誡對方,他理解的“清黨”,就是把共產黨請出黨外,而不是像楊虎等人說的隨便捕人,更不允許隨便殺人。就是個別人有罪,也要透過法律程式才能定罪。

蔣介石顯然有點不悅,驚詫地打量起這位知識界的泰斗,怏怏地說:

“蔡先生真是位仁慈的聖賢,下一步兄弟還真想請您幫忙,主長全國的教育呢2”

蔡元培果然頂真地扶了一下眼鏡,緩緩地說:“這件事,我和夢麟先生私下談起過。如讓我們辦教育,我想把教育部改成大學院,在中國推行法國的大學區制度,真正讓教育學術化,讓教育獨立於任何政黨之外!”

蔣介石終於失去了耐心,他還有許多大事需要部署,便找了個藉口,告辭而去

蔡元培就這樣走上了歷史的歧路。他先後以黨國元老的身份,參加了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會的幾次會議,舉手透過了吳稚暉提出的“清黨”議案。又與張靜江、吳稚暉、李石曾、鄧澤如等聯名發出“護黨救國”的通電,為蔣介石發動“四·一二”政變,提供了一根有力的政治柺杖。他確實在歧途上走得太遠了,幾天後,在國民政府遷都南京的盛大慶典上,他還神色莊嚴地代表國民黨中央黨部,向中央政治會議主席胡漢民授印。記得那天閱兵典禮後他又發表了演說,老先生好像真的動了點怒氣,他情緒激昂地說:

“我們國民政府建都南京,完全是為了救國,為了救黨。要知道總理手創的三民主義,與南京的關係極大。現在武昌方面是冒充國民黨的三民主義,假借三民主義的招牌來實現共產主義,他們的發號施令都是受俄國人指揮的。要知道中國的病,好像一個患虛弱症的人,要用補藥才能救治。而俄國的鮑羅廷卻拼命用大黃去洩他,試問這樣一個虛弱的人,經得起再瀉現在我們的責任更大了,一方面要打倒遊蕩的北京偽政府,一方面還要掃蕩操縱的武漢偽政府,然後三民主義的精神才會發揚光大”

同在主席臺就座的張靜江,詭譎地瞟了眼吳稚暉,有點得意地說:

“老先生終於為我所用了,這次還很榮幸地和你一起,被漢方黨內警告三個月哩!”

吳稚暉卻不無擔憂地說:“他恐怕很快會在越來越濃的血腥氣中猶豫、徘徊,最後離我們而去。”

4月12日這天蔡元培起床很晚,下午會晤了一位朋友,談的很久,第二天他就去了南京。雖然他沒有親眼目睹上海的那幕慘案,但一路卻從報紙上看到了這場民國史上最殘暴的殺戮。看到了南京、杭州大批橫屍街頭的赤色分子。到處都是搜捕的警笛,到處都是鎮壓的槍聲。他開始疑惑了,難道這就是他期盼的“清黨”?難道這就是他用生命和尊嚴維護的黨國?而李平原之死卻使他一下子清醒過來,那天他剛回到上海,馬敘倫就趕來報信,說李平原已隨黃埔軍校訓育主任蕭楚女一齊被捕。他的公開身份是罷工會執行委員,李濟琛已將他列入共黨分子押入死牢。蔡元培驚得面無人色,當場給李去電,要他“刀下留人!”又急忙趕去找張靜江,求他立即向蔣介石說情。待聽完張靜江和蔣的電話,他才不安地回去,可是沒幾天,他就看見了李平原血淋淋的人頭,高懸於廣州城頭的大幅照片。他還沒看完報紙,就兩眼一黑地昏厥過去。醒來時,見身懷六甲的周養浩也在低聲飲泣。眼前總是拂不散歸國海輪上那雙明亮的眼睛,那張幽默而喜歡思辨的可愛笑臉。李平原是從他身邊踏上救國之路的,如果連這樣的熱血青年都無法容忍,這個社會還有什麼希望他終於像頭憤怒的老獅子,四處奔走呼號。他開始頻繁地給軍政要員寫信,要他們“救救青年,不準殺人!”

他是在杭州得知李大釗遇難的,那天西湖的桃花在彌天風雨中分外憔停、馬敘倫見蔡先生神情憂鬱,便約了蔣夢麟一起同遊煙霞洞,還在寺裡備了一桌素席。他就是在吃飯時看到了那份《晨報》,頓時哀情大慟,眼淚又沿著雙頰嘩嘩地滴入湯碗內。

他語音哽咽地一遍遍詢問兩位老友:“你們說,我們現在的所作所為,跟張作霖有何兩張作霖是反動軍閥,我們又是什麼”

三位回不了北大的名流,悲愴地斟滿一杯水酒,向著北方遙祭亡友的冤魂上路。蒼天為之動容,灑下一天濁雨。

5

歲月又匆匆地流逝了一年。

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