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獨秀等五人出獄後,才知道馬林為了營救他們也花了很多錢,費了很多力,打通了會審公堂的各個關節。他是個很重感情的人,這天和李達請馬林吃飯時感嘆地說:
“這次共產國際、孫中山和蔡元培,算是和中國共產黨共同患了一次大難。我是不會忘記的。”
他和馬林心平氣和地會談了兩次,一切問題都順利地得到了解決。從此,陳獨秀算是接受了共產國際的領導和經濟援助。11月間,這位黨的總書記簽發了《中央通告》,提出從現在起到明年7月以前的工作計劃。要求上海、北京、廣州、武漢、長沙五區都能發展黨員骨幹三十人,成立區執行委員會。全國的社會主義青年團必須超過二千人,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建立工會,發動工人運動。張國燾已擔任了中國工人運動的領導機關——勞動組合書記總部主任。蔡和森、李立三也從法國回到上海,經中央局批准為中共黨員。陳獨秀將蔡留在中央工作,派李立三到湖南從事工運工作。
這是個秋高氣爽的下午,白楊樹嘩嘩地在風中起舞。李大釗約羅章龍、劉仁靜在紅樓密談,決定正式成立北大馬克思學說研究會,以公開的形式傳播馬克思主義,掩護黨在北京的地下活動。
“蔡校長能同意公開在校刊上刊登啟事,開成立大會最近內閣總理又換了奉系的梁士詒,是個反動的親日派。直、奉之間的明爭暗鬥遲早會激化,蔡校長為營救陳獨秀已招來不少非議,他還敢冒這個風險”
李大釗聽了劉仁靜的這番話,也有點吃不準。他沉思片刻,還是叫羅章龍先去試探一下。
羅章龍起草好一份啟事,就來到了景山東街的校長室。他知道學校裡的守舊派很多,所以當他說明來意交出啟事時,眼珠子一直盯著對方的表情,緊張得手心裡全是溼漉漉的汗。
蔡元培什麼話也沒說,顯得很沉靜地瞥了一眼啟事。
上面有19位發起人的名單,其中羅章龍、鄧中夏、黃日葵、何孟雄、劉仁靜等,全是當時北大的學生。
蔡元培好像有點為難,坐在椅子上,非常難得地點燃了一支菸吸了幾口。最後終於說:“好!我籤個名,拿去發表吧!”
羅章龍見他答應了,又得寸進尺地邀請道。“我們打算在北大會議廳開成立大會,還想請校長來演講呢。”
蔡元培寬厚地望著這位湖南人,說:“你還挺會做說客哩,到時候再說吧!”
這份啟事一在《北京大學日刊》發表,就有人來找蔡元培
“現在政府正在到處偵緝防範‘過激主義’和‘過激黨’,你看著好了,今後學校將不得太平”
雖然教授們議論很多,但蔡元培還是頂著壓力出席了成立大會,還在演說後和全體會員拍了一張照片。
當時的“亢慕義齋”就在校長室附近,這天夜裡皓月當空,清風宜人。蔡元培下班後路過此地,見裡面亮著燈,就輕聲推門而進。李大釗正領著羅章龍的德文翻譯組在伏案工作,好像是在翻譯《馬克思傳》和《共產黨宣言》。見蔡校長來了,大家都驚喜地抬起了頭。羅章龍說:
“蔡先生,你對我們翻譯外文提出了‘信、達、雅’三個標準,可具體做起來挺難呢!”
蔡元培笑著點點頭,他因曾留學萊比錫大學,對德文翻譯極感興趣,還在北大設立了德語系。他提出的三條標準是什麼意思信,是要忠於原著。達,就是要用中文通暢地表達出來。雅,還要求譯文有文采。但真做起來就碰到了問題,像《共產黨宣言》裡的第一句話,“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正在歐洲上空徘徊。”這句話翻譯組琢磨了很久,覺得怎樣譯都不恰當。因為“幽靈”在中文是貶意詞,“徘徊”亦然。最後還是羅章龍作主,李大釗拍板,於是在後面加了這樣一段說明文字:
“有一股思潮在歐洲大陸氾濫,反動派視這股思潮為洪水猛獸,這就是共產主義。”
蔡元培顯然有話想說,見屋裡人多,就約李大釗來到門外。院子裡,水一樣清涼的月光柔柔地灑滿了卵石小徑。蔡元培意味深長地問:
“聽說你和仲甫搞了個蘇俄式的政黨?”
李大釗的心一緊,臉上仍不露聲色。他避開了這個話題,反問道:
“先生不是一直提倡思想自由,相容幷蓄”
蔡元培有點煩躁地長吁了一聲,朝夜空抬起了頭。“我的內心一直很矛盾,從精神上我自然支援任何反政府的行動。中國的政治實在太黑暗了,非推翻他們不可。但我又頑固地認為教育和教育家必須獨立於政黨之外,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