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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

?72.屈原廟賦蘇軾

浮扁舟以適楚兮,過屈原之遺宮。覽江上之重山兮,曰惟子之故鄉。伊昔放逐兮,渡江濤而南遷。去家千里兮,生無所歸而死無以為墳。悲夫!人固有一死兮,處死之為難。徘徊江上欲去而未決兮,俯千仞之驚湍。賦《懷沙》以自傷兮,嗟子獨何以為心。忽終章之慘烈兮,逝將去此而沉吟。吾豈不能高舉而遠遊兮,又豈不能退默而深居?獨嗷嗷其怨慕兮,恐君臣之愈疏。生既不能力爭而強諫兮,死猶冀其感發而改行。苟宗國之顛覆兮,吾亦獨何愛於久生。託江神以告冤兮,馮夷教之以上訴。歷九關而見帝兮,帝亦悲傷而不能救。懷瑾佩蘭而無所歸兮,獨乎中浦。峽山高兮崔嵬,故居廢兮行人哀。子孫散兮安在,況復見兮高臺。

自子之逝今千載兮,世愈狹而難存。賢者畏譏而改度兮,隨俗變化斫方以為圓。黽勉於亂世而不能去兮,又或為之臣佐。變丹青於玉瑩兮,彼乃謂子為非智。惟高節之不可以企及兮,宜夫人之不吾與。違國去俗死而不顧兮,豈不足以免於後世。

嗚呼!君子之道,豈必全兮。全身遠害,亦或然兮。嗟子區區,獨為其難兮。雖不適中,要以為賢兮。夫我何悲,子所安兮。

第一卷 第七十三章

?73.潮州韓文公廟碑蘇軾

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是皆有以參天地之化,關盛衰之運。其生也有自來,其逝也有所為。故申、呂自嶽降,傅說為列星。古今所傳,不可誣也。

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是氣也,寓於尋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間。卒然遇之,則王、公失其貴,晉、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賁、育失其勇,儀、秦失其辯。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隨死而亡者矣。故在天為星辰,在地為河嶽,幽則為鬼神,而明則復為人。此理之常,無足怪者。

自東漢以來,道喪文弊,異端並起,歷唐貞觀、開元之盛,輔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獨韓文公起布衣,談笑而麾之,天下靡然從公,復歸於正,蓋三百年於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濟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奪三軍之帥,此豈非參天地、關盛衰、浩然而獨存者乎?

蓋嘗論天人之辨,以謂人無所不至,惟天不容偽。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魚;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婦之心。故公之精誠,能開衡山之雲,而不能回憲宗之惑;能馴鱷魚之暴,而不能弭皇甫、李逢吉之謗;能信於南海之民,廟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於朝廷之上。蓋公之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

始潮人未知學,公命進士趙德為之師,自是,潮之士皆篤於文行,延及齊民,至於今號稱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

潮人之事公也,飲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禱焉。而廟在刺史公堂之後,民以出入為艱,前太守欲請諸朝作新廟,不果。元五年,朝散郎王君滌來守是邦,凡所以養士治民者,一以公為師。民既悅服,則出令曰:“願新公廟者聽。”民歡趨之,卜地於州城之南七里,期年而廟成。

或曰:“公去國萬里而謫於潮,不能一歲而歸,沒而有知,其不眷戀於潮也審矣。”軾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無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獨信之深,思之至,燻蒿悽愴,若或見之。譬如鑿井得泉,而曰水專在是,豈理也哉?”

元豐七年,詔封公昌黎伯,故榜曰:“昌黎伯韓文公之廟。”潮人請書其事於石,因作詩以遺之,使歌以祀公。其辭曰:公昔騎龍白雲鄉,手抉雲漢分天章,天孫為織雲錦裳,飄然乘風來帝旁,下與濁世掃秕糠。西遊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參翱翔,汗流籍走且僵,滅沒倒影不能望。作書詆佛譏君王,要觀南海窺衡湘,歷舜九嶷吊英皇。祝融先驅海若藏,約束蛟鱷如驅羊。鈞天無人帝悲傷,謳吟下招遣巫陽。牲雞卜羞我觴,於餐荔丹與蕉黃。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髮下大荒。

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

?74.三槐堂銘蘇軾

天可必乎,賢者不必貴,仁者不必壽。天不可必乎?仁者必有後。二者將安取衷哉?

吾聞之申包胥曰:“人定者勝天,天定亦能勝人。”世之論天者,皆不待其定而求之,故以天為茫茫。善者以怠,惡者以肆。盜蹠之壽,孔、顏之厄,此皆天之未定者也。松柏生於山林,其始也,困於蓬蒿,厄於牛羊;而其終也,貫四時、閱千歲而不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