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曆走了回來,地板發出輕微的咯吱聲,他在屋內巡視了一番,感到還算滿意。有浴室,有抽水馬桶,有電燈,有寬大的鐵架床,嗯,這讓他感到很熟悉,但多少又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這一路上的疲乏慢慢湧了上來,他指了指箱子,對侍者說道:“拿到隔壁去,兩個房間都要熱水,我們要放鬆並休息一下。”
“是嘍,先生。”侍者見到黃曆,立刻畢恭畢敬起來,拎起箱子,轉身而去。
“珍娘,你和妞妞住這間。”黃曆對拘束的手腳沒處擱的珍娘說道:“呆會兒來了熱水,你和妞妞先洗個澡,然後再好好睡一覺兒,晚上吃飯時,我來叫你們。”
見黃曆轉身就走,珍娘張了張手,嘴唇動了動,有些著急地說道:“黃大哥,你”
哦,黃曆停下腳步,轉頭交代道:“把門閂好,聽清是誰再開門,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就去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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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不適應
屋裡沉寂下來,珍娘覺得一陣陣的失落,妞妞則撒了歡兒,摸摸這兒,看看那兒,嘴裡不停地叫著“娘,看這兒,娘,看那兒。”一會兒又脫了鞋子,在綿軟的大床上打滾。
她一個山裡出來的女人,過慣了樸實簡單的生活,乍見到這無數的怪異的事情,難免從心裡產生出恐懼和擔憂。她的眼前,常浮現出輪廓清楚的景物:綠油油的山坡地;起伏的群山,山後掛著彎彎的月亮;潺潺的小溪,岸上有紅紅綠綠的花草,還能看見青蛙跳入水中,連響聲都那麼親切這些美景,是樸素,安靜,獨立,恬適的,與現在眼前的喧囂和雜亂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一想到她以後就要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她就感到害怕,感到頭痛。她又想到了小鎖,還有死去的公爹,她又想哭了。
“娘,我要拉粑粑。”妞妞突然苦著臉說道。
哦,珍娘抬起頭,看著妞妞,有些不知所措,但孩子的小臉,讓她又燃起了生活的勇氣和希望。
敲門聲響了起來,“先生,送熱水的”,隔著門傳來的聲音介紹了來人的身份。
門口站著一個很健壯的中年婦女,她向珍娘輕輕鞠了個躬,拎著兩個大木桶走了進去,直接進了浴室,珍娘聽見水倒進盆裡的嘩嘩聲。過了一會兒,她拎著空桶走了出來,大聲地清了清嗓子說道:“熱水好了。”
“娘,我要拉粑粑。”妞妞拉著珍孃的衣袖再次重複著。
珍娘鼓起勇氣,對走到門邊的婦女說道:“那個,那個茅房在哪?孩子要——”
中年婦女停下腳步,有些奇怪地打量著珍娘,停頓了半晌,她放下木桶,走到浴室,指著抽水馬桶說道:“那是抽水馬桶,坐在上面方便,用完按下這個鈕,水就會衝得乾乾淨淨。對了,這是手紙。”
“謝,謝謝。”珍娘訥訥地說道,為自己沒見過世面而感到羞愧難當。
中年婦女帶著一絲得意的笑容走出了房間,這下又有新聞和談資了,一個不認識抽水馬桶的鄉下土包子,呵呵,這件事就能和燒水的談上半天。
珍娘坐在床上,眼圈紅了。在這兒,臭煙臺,還有將來的臭天津!床是軟塌塌的,沒有大炕,沒有箱子,沒有蹲著的茅房,看哪兒都陌生,幹什麼也不順手,一百個大城市也比不上鄉下!想著想著,她覺得肚子也不舒服起來。
泡在浴缸裡,黃曆閉著眼睛,感覺到疲乏正順著毛孔流出來,水很熱,燙得很舒服,讓他暫且忘記了不少煩惱。人生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去空洞的作夢,要麼切實的活著,後者當然還可以再細分一下。而他的人生道路是什麼呢,失去了以往的同時,他也失去了人生的目標,起碼是暫時失去了。
好在,就目前來說,他還是有事可做,先是把珍娘母女倆送到天津,交給她們的親戚;然後去上海,找那個洋鬼子大夫,就當是碰運氣了。
如果自己的病真的沒有希望,也沒有什麼關係,自己就象這世上所有人一樣,總得為生活奔波,為吃飽肚子而奮鬥。
想著想著,黃曆竟有些昏昏欲睡,他嘩啦一聲從浴缸裡站起,身上紅紅的,象剛煮熟的蝦子
日近黃昏,阿來敲響了房門。泡了個澡,睡了三個多小時,黃曆覺得神清氣爽,精力充沛,當然,肚子也感到了些飢餓。
“黃先生,到天津的班輪要三天後才有,最近海上不太平,輪船公司撤銷了小火輪,換成大船了。”阿來很抱歉地說道,似乎海上不太平,輪船公司改船期,都是他的錯。
黃曆笑了笑,說道:“三天後就三天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