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那轉瞬之間,地獄的火光灼痛了我的雙眼,末日的雷霆震得我兩耳嗡嗡作響。這是好幾百支火槍在一齊咆哮,把我們最堅強的戰士如風中落葉一樣吹倒。”說到這裡這位倖存計程車兵不禁身臨其境般打了個冷顫,徒勞地試圖舉起軟垂無力的雙臂。
“此時中國人的大炮已經不再轟響,然而這僅僅是又一個惡夢的開始——因為隨即取而代之的是戰馬奔騰的蹄聲與嘶鳴。他們來了,那是中國人的騎兵部隊——數量眾多、無所不在的鋼鐵雄師!天主啊,這不是一支來自凡間的軍隊他們是真正的惡魔!”
“好吧,我都清楚了。”魯波廖夫惱火地點點頭,示意手下將這個傷兵帶下去。不管實情究竟多麼重要,士氣都絕對不能受到任何的傷害。他煩躁地抬起右手,用大拇指使勁揉著微微作痛的太陽穴,感到心頭總有一絲若隱若現的不安。
為什麼?為什麼中國人會毫無徵兆地突然出現在前進的道路上?他們只是要阻擋我軍向薩福諾沃靠攏麼?或者還是別有什麼企圖?一系列問題在公爵的腦海中翻騰盤旋,令本已快要竭盡腦力的他一陣目眩。
眼下的局勢可以說完全是籠在一片迷霧當中,狡猾的中國人就像是黑夜中的影子,無聲無息地融入俄國廣闊的原野不知所蹤。戰機轉瞬即逝,勝負往往便在一念之間,這對魯波廖夫來說不啻是一個艱難而沉重的抉擇。
如果不顧可能出現的危險輕率冒進的話,在前方等待俄軍的,也許便只有中國人設下的陷阱而已。那些武裝到了牙齒的精銳軍團一旦以逸待勞出現在毫無防備的哥薩克面前,也許就連戰神復生也未必能扭轉戰局了。
可是難道裹足不前就是上策嗎?誰能保證面前這支奇兵不是另一個故作佯動的把戲?說不準中國的主力軍隊現在已經圍在薩福諾沃城下,準備在優勢火力的掩護下強襲圍攻。要是薩福諾沃一旦失陷,身後的莫斯科可就真的再也無險可倚了。
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一個聲音在不住地提醒著他,有一條線索,一個證據
魯波廖夫在雪地上來回走了幾趟,卻只是令抑鬱的心情更加糟糕。他狠狠地咒罵了兩聲,從掛在腰間的兔皮口袋裡摸索出最後一支哈瓦那捲煙。自從幾個月前禁運開始以來,菸草這種僅產於中國新大陸的奢侈品在俄國市場上早已經斷了貨,若不是靠著韃靼軍需官巴圖的精明能幹,卻又哪裡弄得到這些珍貴的走私貨呢。
對了,巴圖!公爵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麼,立刻朝著手下高聲喊道:“軍需官呢?快把軍需官給我找過來!”
“公爵閣下,”一名親兵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侷促地搓著雙手答道:“巴圖閣下不是昨天一早就出發前往南方籌措軍需物資了嗎。”
魯波廖夫為之一愣,“他怎麼也沒告訴我一聲?”
“您大概是忘記了吧。與巴圖閣下同行的還有羅曼諾夫公爵閣下的特使,他準備從小路繞道返回薩福諾沃。”
“羅曼諾夫公爵的特使?”魯波廖夫嘴裡嘟噥著重複道,突然間,他兩眼放光地大叫起來,先前的鬱氣也為之一掃而空。“對了,就是這個!我想要的就是這個!”
“公爵閣下?您怎麼了?”親兵驚恐地向後退了一步,頗有些惶惶然摸不著頭腦。
“特使!薩福諾沃的特使!”魯波廖夫沉浸在自己激動的自言自語中,根本顧不上一旁的他人說些什麼。只見他迅速地揮動著雙手,似乎要在空中描畫些什麼。“這才是敵人計謀的真相!巴圖那傢伙犯了大錯誤!中國人如果存心要攻下薩福諾沃的話,以他們的雷霆手段決不會給人留下任何喘息的機會!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場攻擊本身就是他們惑敵的誘餌!其為一目的就是要讓羅曼諾夫公爵驚惶之餘遣使向我部求援!而他們則正好在路上設好埋伏,準備出其不意地一舉殲滅我軍。
“出其不意——”說到這裡魯波廖夫突然心中又是一凜,“如果要說來場伏擊,可中國人怎麼又會作出如此打草驚蛇的舉動呢?這可完全不合邏輯”
好幾萬俄國大軍在雪原上靜靜地矗立著,將士們都在等候著統帥的命令。魯波廖夫公爵卻只是撓撓頭,把一直夾在手中的菸捲塞進嘴裡狠命猛吸了幾口,好像要從中挖出點什麼靈感似的。半晌,他苦惱地揚起頭望向天空,嗓子裡重重地長嘆了一聲。
兩條同樣明顯的線索,卻分別導向完全不同的結果。這分明就是要讓人左右為難無所適從嘛!但是或許,這說不定正是中國人的目的所在
燃盡的菸頭掉落在了地面,隨即被一隻暗黃色的皮靴狠狠踏在腳下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