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唱邊說,將在陰司裡頭的種種磨難訴了出來。其後,又遮遮掩掩說出四句讖語。這四句讖語,雖說是懵懵懂懂的婦人之言,細思起來卻可以驚動整個世界了。
《騷土》第五十九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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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縣委扶危救困難上難
葉支書日理萬機怒中怒
季書記到鄢崮村視察,反覆強調了政治掛帥的問題,極大地調動了賀根鬥等人的革命熱情。加之奚巧雲的模範事蹟大範圍廣播以後,縣委宣傳部又派來一位姓倪名魁守的副部長,
帶了上面批鄧反右的指示精神,煽風點火地表演了一時。學習的活動果然是比以往熱鬧了許多。相形之下,葉支書領導下的劇團,場面便清冷了一些。不過小麥已經返青,拔節抽穗也再等不得幾日。王騾等人自知,去范家莊再演一場,回來也就該歇手了。留下興致只等年底或者明春了。總之,不論別人怎麼說,世間的煩亂,無非是大人忙大,小人忙小,忙來忙去又總是名利二字。
如今說的是針針遇上了件難事。自上次季書記來罷,又過多日。扁扁當兵的事情推遲了日子,但這幾日,已是屎憋尻門子上,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這兩日,公社裡便要確定兵員。家中但有權勢有門路有錢鈔的人家,便紛紛鑽營,各顯其能,或是打通關節或是備酒設宴或是暗送錢物。當兵,是鄢崮村的這些農家子弟走向外面世界的惟一通道。大家表面說起來如何積極如何踴躍,其實不踴躍也是萬不得已。此時扁扁人在弱冠,自拿不出什麼好的辦法。情急之下已對媽哭過幾場。做媽的見兒哭泣,自是痛心不下。苦楚了多日,心中掂量該如何處置。終於一日,與兒子商量出一個法子。剛要動彈,不料又生出一個插曲。
原來這天清晨,老婆仔細將自個頭面梳洗乾淨了,衣著收拾齊整了。鏡子裡面仔細端詳。或許是平日沒得細顧,此刻一看,才發覺臉色黯淡,狀如敷麩。額頂和眼角橫刻下了許多皺紋,心中不覺一驚。這一驚非同小可,頃刻間弄得針針一個半老徐娘,一下子心虛了半截,只覺得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
她坐在炕沿上,望著院子外面的桃樹,念只念季書記在的那年月,夜裡與她花前月下,搭肩摟背、咂舌接唇,何等的風光啊。那時她的體態是多麼的年輕,臉面又是多麼的光嫩。桃樹下,他揪著她的手,恨不能將它攥沒了似的。當時他咬著她耳根子,說話的熱氣噴到她脖項裡。彼時的情形,像是剛剛經歷過的一樣真切。不覺得一晃十年。嘆只嘆物是人非,桃花不再。也不知如今的他,見她本人又做何感想。
正心灰意懶,扁扁突然從外面回來,進門見媽還在屋裡坐著發呆,生氣地道:〃媽呀,你咋還不走呢!〃媽長嘆道:〃好娃,媽正作難呢!媽怕只怕季書記他不記得咱了!你哪曾曉得那些公幹的人員,眼皮底下整日價都是五王六侯,排人走馬。咱這些平頭百姓,窩縮在這黃土圈圈裡頭,跟活埋了一樣。你也不常晉見,沒有私下的往來。你的眉眉眼眼,以往事項,人家可咋能記得恁清了呢?〃扁扁道:〃這麼說來你是不準備去了得是?〃媽痛心道:〃我的兒,你這是逼得你媽跳油鍋呢!你一味催趕,哪裡知道央求人的難處!媽一個女人家,生這麼大,何曾上過縣城,進過人家的閻王殿?你這樣逼死逼活地逼你媽,也不看看你媽的老皮老臉進了縣城有誰招識!兒啊,我想不透當兵有啥好處,叫你這一門心思的非要當兵不可?你是長大了,看我是管不了你了得是?〃
扁扁見媽如此,氣得咬牙切齒,一跺腳,道:〃媽,你這是要我死!不當兵走我就得死!不是嚇唬你,新兵一開拔,我立馬叫你看個明白!只要我活一天,鄢崮村這鬼地方是一天也不待了!媽你等著看!〃媽吃驚地望著兒,立刻下了軟話,哭道:〃胡說些啥嘛!媽咋你了,要你對媽賭死咒活?你要有本事,自己張羅著找人去,媽不攔你!你要當兵誰攔你了?可你不想想,媽往後去指望誰氏嗚嗚
嗚〃媽說著號起來,罵十年前早死的老富堂,撇下這一兒一女兩個禍害,要吃沒吃,要穿沒穿,由她一個女人家作難。
做媽的大長聲沒號過三四口,聽扁扁悄無聲息,自是生奇,轉臉一看,只見乃二桿子娃奔向窯後取了牛皮索繩,躥進西面窯裡,將門〃咔啦〃一閂。媽知道賊娃的脾氣,鬧不定尋死覓活上吊呢。慌忙追了過去,隔著門縫向裡頭的扁扁一面責罵一面央求,說道:〃死娃,媽把你養活這麼大,你不說填還媽,還拿上繩繩嚇媽哩,你的良心餵狗了嗎?快把繩繩放下〃扁扁裡面哭道:〃我還活啥哩嘛!〃做媽的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