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行車或是走馬,或是衛士或是立卒,自以為解者常是不解。那立在外圍的不解者,仗著與己無涉的原因,便敢於胡亂道來,瞎雀碰到穀穗上,偶爾解之。倒也不鮮。〃楊文彰聽罷,似有片刻醒悟,說道:〃以你看天下的文章,行內人竟也是無法做解了?〃老叟道:〃楊校長你看得過了!不過老漢我也不敢自道高深。我這半生挖土耩地流汗種穀,你問有何經歷,敢與你言談文章之事?不過是仗著人在外圍身份微賤膽大而已。所以我的話你也甭往耳朵裡去,只當一陣西北風吹過耳邊罷了。探討為文之道,歷史上當首推南梁的劉勰看得地道。劉高僧所著《文心雕龍》五十篇,言之所及,空靈幽遠;喻之所涉,匠心惟最。視闊萬里而不遺鯫小,吞吐八荒而不失翔實;坐地辨理有高逸之風儀,行步切證若凡塵之頓悟。不遮不掩極是大方。後代學人發凡啟蒙,不啻為一卷真經。又過千四百年,晚清之末南人王靜安所作《人間詞話》一冊,又是最經心不過,文章一二兩句便是鑲金綴玉飛霞流瑞。看相也是得道中人。及到後來百十年裡謙謙君子芸芸眾生,察文常淤於虛衍,議理莫過於較真,舌長指短資性差矣,所缺者,大多又為〃骨氣〃二字。鄢崮村人看是綰不起褲襠,通常人說是提不起綱來。文章只覺都是些舔筆調墨的清水貴人,或是那蛀書銷冊的地頭混子把持。這班人物極又喜樹旗標宗,懶得做那寂苦的文章。一席之地一牆之隔便自道天闊海寬,且將那千年文章盛事全然不見,弄不懂的就來一卷大文,這個學者之研究那個先生之探討,到頭來又都是狗屁不通。若說要做文章,有性情人最好。有性情而又不失凡心者更好。古來有見地有成就的文人騷客,無一不是流失民間,與勾欄瓦肆的通常百姓廝混,博古通今雅俗並用,且不以文章自重。一杯水酒一篇道理,一架豆棚一卷文章;圖的就是個好聽好看,娛的就是那村間耄髫。然活生生若拖泥帶水,淚紛紛若飄花墜地。感時傷世,漾漾若洩瀑就川;憐花惜玉,盈盈若眉間蓄憤。總都是不得意不得已而為之。〃楊文彰聽著聽著即刻迷糊其中了,後來便叫道:〃老先生且慢說,待我聽確實了!〃老叟笑笑道:〃好了,不言了不言了,我得下我的棋去了!〃說罷轉身,自走開去。楊文彰望著老叟窩縮的背影,悵嘆一番回校不提。
《騷土》第四十八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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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爛孩誤抓雙奸識好人
仇外濟獨鍾一枝為貓娃
賀根鬥趕到奚巧雲家中,一進院門,看見院當間散散亂亂地堆放著一些燒焦的斷椽殘瓦破壺爛罐。奚巧雲腰間拴圍一副麻袋片子,正在那裡撈抓。賀根鬥不待走近,便朝奚巧雲使
眉弄眼,呀呀地叫起來:〃好我的大妹子哩,你這加起來值不了五毛錢的家當,還收拾它做什麼?但聽我一句話,我叫你有吃有喝,全縣聞名!〃
奚巧雲埋頭幹她的活,背對著賀根鬥不搭不理。賀根鬥幾個大步跨了上去,奪下奚巧雲手裡的一隻瓦罐,說道:〃我看你真是窮迷糊了!我對你八八八九九九說的話,你咋聽不到耳朵去呢?〃奚巧雲是何許人物,豈能忍受賀根鬥這樣小看她?她平生最忌諱的就是人說她家窮,賀根鬥正點到她的痛眼兒上。她轉過布灰的臉面,奪回瓦罐,一口黑唾沫當即便啐在賀根鬥臉上,道:〃呸!你說的你媽的腿,這叫人話嗎?〃賀根鬥急了,一隻手抬起擦臉,一隻手伸上去便將那奚巧雲揪了。奚巧雲蠍蜇了一般地大聲叫道:〃這大天白日的你想幹啥?〃賀根鬥力大,一面拽一面訓斥她道:〃賊婆娘,他媽的天大的好事尋到門上了你還糊塗哩!〃說著將奚巧雲拽到窯裡。
正巧,這情形被奚巧雲八歲的兒子蛋蛋看見了,蛋蛋跑到村東的坡地裡,對正在拉糞的父親馬爛孩說:〃大,大,快回呀快回呀,賀主任把我媽拽到窯裡了!〃也是娃碎不懂事,當著這麼多的社員這樣說話。馬爛孩失色問道:〃為咋?〃蛋蛋說: 〃不曉,我看著他對我媽說了一句話,說完就把我媽拽到窯裡了!〃社員們哄聲笑了。馬爛孩大怒,嘴裡罵道:〃早知這狗日的沒安好心,去年夏天在麥場碾麥,為說一句話,把我娃他媽拽到麥垛後面,纏住不放!〃說罷放下架子車,大步流星趕回家中。一踏進門,只見賀根鬥與自家婆娘倆人面對面坐在熱炕上,兩人已經是心領神會呈現喜色。馬爛孩沉下臉,心裡念道:〃狗日的快啊!〃
婆娘見爛孩進門,便喊道:〃老馬啊,賀主任看咱來了,快給賀主任取煙鍋!〃馬爛孩斷然說道:〃沒煙鍋!〃婆娘撲哧一聲笑了,說道:〃我看你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