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佈置盡行裝上馬車。李 鐵漢也不再戀戰,便轉身朝呂連長拱手道∶“老呂,我走了,容我日後再來感謝。”說完, 拉起有柱,一同上了馬車,眾民兵隨後,一甩鞭子,丁丁當當一溜煙撤了。
馬翠花如中了瘋魔似的,披頭散髮追趕到老埝頂頭,一蹦三尺高,山哭海罵,罵著罵著 ,一股嗆頭風吹來,氣一閉,倒在地上不醒人事。被村民們抬將回來。自此後馬翠花一場大 病,炕上躺了半年。後又聽人說是得了噎食絕症,死時一口湯都喝不下去,硬是餓成一把骨 頭。有人看見她入棺時,兒子將她手腕上佩戴了一輩子的銀鐲子立刻摘了。村中的搗鬼老漢 感嘆一番,寫了一副對聯,揭示她一生苦處。只道是:
爭吃爭佔落下一副骨頭架子一床花被入土,
何年何月長出一條騷驢尾巴一張長嘴再世;
嗚呼哀哉!
這對聯寫得缺德。且不說那馬翠花如何,也不應有埋汰死人的道理。說來也是,人世的 財物,無論屬你屬我,總朝著或聚或散的路子上走。馬翠花倘若認清這理,心平氣和下來, 即便是免不了受這番侮辱、生這場惡鬥,倒還可多活些年頭。所以,凡是明理之人,都將人 世間的錢財二字看得甚淡,視若過眼煙雲。譬如今日的大害,眼見朝奉不高興奉還家當,便 也不急,終日裡仍是嘻嘻哈哈,與村子裡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們混在一起,舍著燈油,天天夜 裡胡亂玩耍,說東論西,海闊天空地胡諞。朝奉倒覺著臉上無光,見大害也不似往日展坦。 此番理論便是對了。你黑心便讓你黑去,那件件擱在你眼前的傢俱便是你的心病,折磨著你 ,讓你一日不得舒服。
《騷土》第十六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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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一天天迫近了,飢餓也似春天的溫暖一般,悄悄地向村民百姓的身上撲將過來。照 壁底下的人一日多似一日。龐二臭的剃頭攤子天見天紅火,天見天熱鬧。因此上每到年關下 來,龐二臭少說也有那二三十元的收入。
這日,是臘月二十八日的傍晚,龐二臭忙亂了一整天,收拾剃頭攤子回家。繞過東頭場 院,即將到家門前,看見一黑影蹲在家門口的碌碡上咳嗽。他挑著擔子咯吱咯吱走近,問是
誰。那黑影立起說∶“是我。”龐二臭一聽口音,便知是村西頭住的楊濟元老先生。這楊濟 元老先生生身是七尺高的大漢,肩寬背厚,面闊口方,走動起來,龍行虎步,大有古時候的 帝王氣象。說起來此人也是鄢崮村絕無僅有的人物,沒聽人咋議論他的:“留著大背頭,揣 著風火爐。”形容的就是他的那清閒尊貴。更兼他繼承得幾件老祖宗的濟世救人的絕活偏方 ,因症施藥一往膽大,像治牲口一樣治人。幾例稀茬怪病、疑難絕症,竟攻克在他的手裡, 被村裡老輩人信奉得跟神面佛手,單是敬重得不得了的。
此人前來,龐二臭自然是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忙放下挑子問他∶“濟元叔,你有啥事 ?”那濟元說∶“有點淡事麻煩於你,想打問你個去向。”龐二臭擱下剃頭挑子,邊開院門 的鐵鎖邊說:“咱到屋裡說話。”說著二人進院,走入窯裡頭。濟元陌生,不敢輕易下腳, 等那龐二臭點著炕頭的油燈,這才走近炕沿,坐了上去,只覺著窯裡甚是清冷。又將那窯裡 前後掃視一番之後,相況也的確是寒酸,無出乎龐二臭這光棍漢說的“一盤鍋灶一隻碗,一 床薄被度光年”。
龐二臭取過水煙鍋,遞到他手裡,說∶“你先緩慢吸著,等我將炕點著,咱倆說話。” 濟元接過煙鍋,湊著油燈撲嚕嚕地吸了起來。待龐二臭點著炕火後,窯裡有了些煙火氣息, 這才覺著有些暖和了。龐二臭堵好炕門,說∶“濟元叔你鞋脫了,朝炕裡頭坐。”濟元答應 ,脫了鞋,朝炕中央坐過去。龐二臭也坐過去,接過濟元的煙鍋說∶“濟元叔,有啥事你說 出來。”
濟元遲疑了下,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到了年關,手頭太緊,想託你找個路子 ,將祖先遺傳下來的一件寶貝賣了。你這人辦法大門路廣,說不定可以找個出手的地方,解 救我一時的窘困。”龐二臭吸著煙,問∶“是何寶貝?”濟元道:“說來竟也是個奇異之物 ,不大敢讓常人知道。”龐二臭停住手問∶“是何寶貝?”濟元道∶“此寶非金非銀、非草 非木、非玉非石、非黃非黑,是人世間的罕見東西。”龐二臭急了∶“你快說,是何寶貝? ”濟元緩緩說道∶“八王遺珠。”龐二臭說∶“八王遺珠是啥?得是皇帝老子的耍貨?”濟 元點頭,龐二臭說∶“皇帝老子使喚的誰買得起?再說這年頭那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