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州和兗州推廣,別的地方咱說了不算,這兩個州,我還是有把握的。朝廷已經在籌劃新政了,待朝廷回到北京,新政就會正式推出,鄉村自治,要我看是一項創舉,有很大的意義。”
陳超搖搖頭,“俺可沒你想的那麼邪乎。自治委員會能做些事,完全是沾了蒙山軍的光。另外就是你們掏了銀子,比如辦學堂識字班,比如外購種子,十幾個村子是一回事,一兩個州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算了,不說也罷。”
“你看,對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你就說嘛。”龍謙起身,為陳超的茶碗裡續上的開水。
“退思,你跟俺說實話,你真的對朝廷忠心嗎?”
“為什麼這樣問?我已經是朝廷委任的兩州鎮守使了。”
“退思,你忘了原先跟俺說過的那些話了。經歷了庚子國難,人心是更散了,你瞧瞧你手下的那幫人,哪有將朝廷掛在嘴上的?就是你,又有幾分對朝廷的真心呢?是不是勉從虎穴暫棲身呢?”
陳超目光炯炯地盯住了龍謙。
真是犀利。龍謙遲疑了片刻,“先拋開你要命的問題。我真是好奇怪,你似乎也不那麼傳統吧?聽先父說,維護道統的,往往不是下層,也不是上層,而是中層的知識分子。你高中舉人,算得上當世正牌子的知識分子了,名教教育的不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嗎?為何還要幫助蒙山軍抵抗官軍?”
“退思,你還好意思提這些!你知道嗎?自你們來到俺們這裡,就將這裡的生活徹底打碎了!你的蒙山軍?你算過沒有,有多少是俺們的子弟?就是小小的陳家崖,參加你的蒙山軍的就有三十餘人!甚至有兄弟倆都入夥的。與其說是蒙山軍,還並不如將鄭家莊兵,陳家崖兵!你們被朝廷打敗了,這一帶不知要有多少家破人亡!你說,俺有選擇嗎?”陳超氣憤地站起來,指著龍謙的鼻子大聲叫道。
盧廣達在門口探了下頭,龍謙揮揮手將其趕走了,“去睡你的覺,陳先生教訓我,有啥好驚奇的?”
陳超被龍謙這句話消了大半的氣,一屁股坐下,又站起來,“算了,俺也該回去了。”
“既然談開了,何不盡興聊聊?別急別急,咱接著剛才的話題,為何認為抵抗官軍就有出路呢?”
“這?”陳超楞了下,“俺是相信你,相信你有辦法解開這個結。”
“在你看來,蒙山軍成了威勝軍,這個結算是解開了吧?”龍謙微笑道。
“是。說實話,俺沒想到竟會有這樣的結果。所以,俺才擔心你不知足,擔心你手下那幫響馬出身的人收不住心。”陳超又激動地站起來,“你們去了京師打仗,一走了之。你可知道鄉親們有多擔心嗎?擔心什麼?擔心他們子弟的安危!這兩天你在慶功,歡宴,看到村子裡有多少戶人家戴孝嗎?程大牛是鐵了心支援你的,因為你殺了鄭經。為他報了仇出了氣。他的大兒子跟你走了,嘴上不說,心裡擔心的要死,江雲回來,立即跑去打聽。江雲哪裡知道下面的一個小兵?聽說你們在天津與洋人血拼,老程流著淚對俺說,‘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哪有不死人的!’他是將他兒子當作死人了﹍﹍就是俺陳家崖,一下子死了三個,殘了一個!就算你給他們撫卹。他們活蹦亂跳的兒子。再也回不來了!”
龍謙默然。許久,才對陳超講,“這也是令我很糾結的事,實際上。思考這個問題的深度。我不比你差。你說。他們為什麼跟我走?我沒有抓夫,強拉入夥呀?”
“是,他們是自願的。因為你的人馬仁義。愛護百姓,跟其他響馬不一樣。”
“他們跟著我跟官軍開仗,就是造反!他們為何不考慮後果?”
“他們都是些年輕人,哪裡會想那麼遠?你的隊伍又擅長蠱惑人心﹍﹍”
“哦,原來是因為年輕沒頭腦,加上我擅長蠱惑人心。可是,他們的父母不年輕了吧?陳先生,你其實心裡很清楚,為什麼會出現現在的局面!就是因為大夥兒的生活實在是太苦了,苦到沒有活路,沒有盼頭!政府除了向百姓收稅,不負責任何的事!天災**,總是交給老百姓自己扛。遇到像您這樣的開明莊主,百姓的日子就好一些。遇到鄭經那樣的惡霸,百姓就沒有活路!根據地的鄉親們支援蒙山軍,是因為蒙山軍做了些他們希望做的事!修水渠,降地租,辦學校,賑疾苦﹍﹍這些事情,其實都是政府應該辦的﹍﹍回到你剛才的責問,陳先生,你說是讓大家在毫無希望中慢慢等死好,還是付出犧牲為子孫後代開闢一條生路好?”
“那條路,你找到了嗎?”陳超冷冷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