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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人坐一會兒。

這一幢磚木結構的二層樓房,專門設有大的廳堂和工場,供南來北往的茶商使用,光是廚房就設了好幾處,為的是讓信伊斯蘭教的人方便。甚至樓上還有個小房間,設了臥榻、煙具,專門供人抽大煙的,又有專供人打麻將的。吳升自己,不賭不抽,甚至嫖都不嫖。這一惡習,改造在舊年遊街之後。那一次的遊街並非就此摧毀了他的意志。他中夜醒來,不免悲壯地想到,現在,他在別人眼裡,再也不是一個跑堂的抹布一樣的東西了。他是一個對手,一個別人已經在認真對付的對手。

這些年來,他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地努力,早已如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一般地臥薪嚐膽,悄悄掙得了一批家產:開了布店、南貨店,昌升茶行也經營得很像樣了。

帶著嘉喬,住在吳山圓洞門裡,名聲便不好,正是苦於沒有臉面向茶界交代——怎麼就對忘憂茶莊這樣地忘恩負義呢?雖然現在忘憂茶莊的股份是完全沒有了,但這幢茶行的房子,卻是茶清伯在時置辦的,茶清伯自然用的是忘憂茶莊的錢。吳升多年來一直厚著臉皮充乾兒子,為的就是要爭口氣。現在好了,媽的,你的兒子游了我的街,可叫我抓著機會了。可是我偏含冤受屈地裝孫子,我偏按兵不動,一切如常,我照樣鞍前馬後地在茶行張羅。人心就是這樣,我越是裝出受苦受難的樣子,人家越是同情我,南來北往的山客和水客們都憤怒了。紛紛地寫信來,要求我去天津、去福建、去廣州做客。我呢?又偏不去,卻派了心腹,帶上嘉喬去一趟趟地送禮。禮是厚的,不怕送得重,以後會有機會重重地回來。嘉喬單單薄薄的小可憐樣兒,見了人家又乖巧,又磕頭又作揖,阿爺阿叔一張嘴巴甜得出水,他們就想起吳升的好處:你遊了人家的街,人家卻養著你的兒。吳君者,真善人也,真君子也;杭天醉者,禽獸也,偽君子也,臭狗屎也。

就這樣,時機成熟了,今年清明前,吳升在候潮門另立門戶,開張大喜,鞭炮響徹海月橋候潮門。山客水客們,全部擁向了新開的昌升茶行。老房子呢,吳升一轉手竟賣了個好價錢,作了木柴棧。老撮著在老房子眼睜睜地看著新主登堂入室,愁得直對他的兒子小撮著跳腳:“都是你,都是你,你要跟著二少爺去遊什麼街?你看你看,人家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吧。”

小撮著什麼地方都很像他爹,但是門板牙要小那麼一點點,暴 眼珠要那麼平一點點,厚嘴唇要那麼薄一點點,衣衫要那麼新一 點點,小撮著從任何角度看,都要比父親進化一點點了。

新夥計要找的便是他的新主人了。新上任的忘憂茶莊老闆乃 杭嘉和也。沈綠愛剛坐過月子,畢竟做產是件辛苦事情,徒有垂 簾聽政之心卻再無這般的實力。嘉和趕到現場,恰巧看到人家往 從前的忘憂茶行裡抬木頭。吳升就在對面的新昌升茶行樓上看著 杭嘉和呢。他想:你杭嘉和還能夠怎麼樣呢?我不但賣了你這幢 樓,我還敢買了你的忘憂茶樓呢。

杭嘉和靜靜看了一看就回了家,直接便去問父親,這幢房子 的產權應該屬誰?父親正在書房練字,聽兒子問便說:“按理自然是我家的,只是吳升既然成了茶清伯乾兒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誰有心思管?這些年我都沒去過問,這會怎麼又突然問了?他要賣就賣吧。嘉喬都在他手裡呢!這個強盜坯子。“

嘉和再去找綠愛,綠愛說:“要說茶清怕買了房子該有地契啊。那地契上寫著誰的名字呢?吳升說茶清伯把房契給他了。鬼相信!你父親不讓我問,說嘉喬給他們養著,別過分。他也不想想,他佔了嘉喬,是佔了吳山圓洞門呢!“

嘉和也不再聽父母如何言說,就退了出來。他曉得再追下去,便要追到小茶身上去了。母親死時一個字也不提父親和他,那是怨恨著他們呢。現在怕不是報應吧。難道茶清爺爺真的會把房契給了吳升嗎?不可能!那麼,真正的房契會在哪裡呢?他這麼想著,不知不覺便跑到茶清爺爺從前住過的小房間再去尋找。小房間塵埃厚積,肅穆寂寞,嘉和心頭一熱,他覺得他在這裡一定能夠找到他所需要的東西,這就好比冥冥之中必定有人在護佑你一樣。他閉上眼睛拉開抽屜,心情緊張,他張開眼睛時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隻小扁鐵匣,開啟一看,安安靜靜,裡面只有一份房契,房主是杭天醉的名字!就如茶清爺爺生前就已掐算好的一樣,他等著有一天有人來求救於他呢!

拿著這張房契沈綠愛什麼都明白了。她帶著產後虛弱的身子和嘉和一起去了昌升茶行。他們什麼話也用不著說了,綠愛動了動下巴,嘉和揮了揮手,小撮著把那份房契往吳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