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的。她怕給你添亂。“
“這是誰說的?”綠愛倒有些不快意了。
“她說的。”嘉和停了筆,朝綠愛看了一看,“我也這麼想。”
綠愛認真地看了孩子一眼,明白了。孩子是說,我們都不是你生的,我們很知趣。然而這暗示卻叫綠愛難受,彷彿一道譴責。她嘆了口氣,便從太師椅上站起,問:“葉子現在什麼地方?”
“她躺著,不讓我們動。嘉平正給她喂雲南白藥呢!”
綠愛大叫一聲:“胡亂於什麼?你們這些不懂事的小鬼頭!女孩子的天癸,你們搗什麼亂?“
便一路小跑往外走。嘉和跟著一溜小追,問:“媽,葉子會不會死?”
“死不了,等著長大做你們的媳婦呢。”綠愛又氣又笑,一把櫓過這瘦弱孩子的肩膀,孩子的脊背一熱,臉就紅起來了。
那日晚上,小哥倆躺在了一張床上,他們同時被女人這種奇怪的異性迷惑住了。他們又興奮又固執,都有一種不解開女人這道謎誓不睡覺的激情。
“大哥,你沒見到那麼多血啊,還有一股腥氣,真的。”
“你怎麼知道?”
“你去算帳時,葉子讓我看的。”
嘉和一下子從被窩裡挺出了上半身,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看到什麼啦?”
嘉和撲通又倒回被中。嘉平突然大悟,狠狠踢大哥一腳,說:“大哥十分下流!”
嘉和臉鮮紅,嘴裡咕俄,“我以為我以為“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頭就鑽進了被窩,他不知不覺地便深感自己的確十分下流了。
他的小他一日的大弟此刻卻興奮起來,又踢踢嘉和的腳說:“大哥,大哥,我告訴你個秘密,你可不許和別人說。”
兩兄弟都從被窩裡伸出手來拉了勾。嘉平才說:“那日我路過葉子房間,富沒關緊,我見葉子洗澡來著。”
嘉和一下子又全繃緊了,呼吸緊迫起來。
“只看到半個背,光溜溜的,像把團扇。”
“別的你都沒看?”
“有啥好看的。”嘉平大大咧咧地伸個懶腰,“孔子曰,非禮勿視。”
“你也知道孔子?”
“怎麼不知?還有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你看葉子這個女人多難養,流那麼些血,媽還說該流,不該吃雲南白藥。“
“你懂什麼!那是天癸。”
“什麼天癸地癸,不吃藥,光流血,流死了怎麼辦?”
“不會死。”嘉和便寬他弟兄的心,“媽說葉子長大了還要做我們的媳婦呢。”
嘉平一聽葉子果然很安全,便也不急了,打個哈欠要睡,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跳起來說:“葉子得給我做媳婦!”
“為什麼?”嘉和愕然。
“我得跟她去東洋看看。我早想去那兒看看的,坐著大船去。“
“那我呢?”嘉和很生氣,“我也想坐大船的。”
嘉平一聽,嘆口氣,又把手從被窩裡伸了出來,說:“那就 '石頭、剪刀、布吧'。”
這是他們兄弟倆解決問題的一貫方式。每當這種多少帶有賭徒心理的抉擇擺在他們面前時,嘉平總會立於不敗之地,這一次也不例外。嘉平三局二勝,未來的東洋媳婦歸他了。他心滿意足,倒頭便睡,不一會,便有了輕微的鼾聲。
那另一位早熟的少年卻徹夜難眠。他無法排斥自己去想象那個如一把團扇般的女孩的脊背,這種偷偷摸摸的想象有一種犯罪的愉悅。天快亮時,他睡著了,他夢見一位穿和服的少女,手裡拿著一把團扇,朝他一掃,便消失了。
從第二天開始,他便不能夠和葉子正常說話了。葉子身上的一切都叫他激動。她低頭時毛茸茸的髮根;她面對陽光時極薄的半透明的耳廓;她盛飯時蹺起的小手指;她說話時嘴角下方極小的酒窩;甚至她身上定時散發的稀薄曖昧的血腥氣。
葉子似乎對這一切都置若罔聞,她依舊和從前一樣地與這兄弟倆交往。只是她的身體卻開始圓潤起來了,面部有了少女的光澤。嘉和鬼鬼祟祟地細心觀察著葉子的動靜的時候,葉子漸漸地發現,從前那個沉靜平和的大哥,現在對她越來越古怪冷漠了。她一走過去,他就心煩意亂,他們之間的關係,開始有了少男少女們慣有的矯揉造作。他們彷彿同時開始踏進了成人世界,卻把嘉平一個人,扔在兒童時代裡了。
與此同時,大西洋彼岸的一件重大歷史事件卻改變了東方一個小小茶葉家族的人們的命運。1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