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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寄客說:“我吃就我吃。”開啟來要吃。天醉又急了,說:“一人一半,一人一半!”

寄客把手絹又扔給他,說:“我才不吃這種東西,又吃不飽。”

趙歧黃嘆了口氣說:“早年間這裡說書的人多,如今也都移到城裡頭去了。”

吳升就提著茶壺叫:“段家生,段家生,紅杉兒,紅杉兒,你爹呢。”

話音響著,段家生就上來了。

段家生四十出頭,手裡撥了一把弦子,再無他物,看上去一臉病容,骨瘦如柴,聽說從前是走紅過的,只因抽鴉片,抽倒了牌子,才從崑劇戲班子裡攆出來,改唱杭灘,無非是混口飯吃,混口煙抽罷了。剛才他賒得幾個錢,過了一會煙痛,見有人點戲,便抖擻精神。上了那戲臺於,一聲崑腔叫板:“嚇,果然好一派江景也!”下面,有人便從小蓮隔牆扔松仁的桃色調笑中迴轉過來,大叫一聲“好“,便擊起了掌。

段家生聽人叫好,定睛一看,是忘憂茶莊老闆杭九齋。知他是個懂戲的,便心頭一熱,為知音的鼓勵而長了三分精神,頓時氣運丹田,聲如裂帛,賣力唱將起來:

大江東去浪千層,乘西風,駕這小舟一葉。

才離了九重龍鳳閥,早來到千丈虎狼穴。

大丈夫心烈,覷著這單刀會,一似那賽村社。

唱到此,段家生周身血氣上來,噴出一腔道白:

“你看這壁廂天連著水,那壁廂水連著山。俺想二十年前,隔江鬥智,曹兵八十三萬人馬,屯於赤壁之間,其時但見兵馬之聲,不見山水之形,到今日裡啊”

段家生看今日聽客會大捧場,抖擻著精神,放開嗓子,亮亮地唱道:“依舊的水湧山疊。好一個年少的周郎,恁在哪處也,不覺得灰飛煙滅。可憐黃蓋暗傷嗟,破曹的牆職恰恰又早一時絕。只這座兵江水猶然熱,好教俺心慘切!“

“好大的水啊”

趙寄客站了起來,作了那關羽的手下週倉,目光刷刷地亮了起來。寄客最喜歡聽“水湖“、“三國“,不像天醉,什麼都喜歡。聽得趙塵這一聲“好大的水呀“時,杭逸也激動了,也跟著喊了一聲:“好大的水啊”

一茶樓的人屏聲靜氣,聽到此同聲喝了一個彩。趙塵、杭逸便很是得意,連段家生也很是得意了,只管沉浸在自己的英雄氣短當中,幾乎要聲淚俱下地道:

“周倉,這不是水,這是二十年來流不盡的英雄淚!”

一曲崑腔,唱得眾人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只聽到樓下一層的鳥兒重新嘰嘰喳喳響起。

吳升小茶童,踩著地板火上房一樣往樓下喊:“紅衫兒,你還不快給我死上來?”眾人被這小不點兒老三老四的話嚇了一跳的同時,一團小紅火又舊又髒從樓梯口跳了上來。她麻利地連翻了幾個跟頭,作了幾個江湖上人的拙劣雜技動作。她飛起一腳打葉子時,卻把自己的破鞋子踢飛了出去,直直打在杭天醉臉上。杭天醉尖叫一聲。那黃毛丫頭愣住了,立刻嚇得渾身發抖,跪下就打自己的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師傅你饒了我”

師傅不饒她,師傅指望著她來幾個高難度的討錢動作呢,沒想到她把財神給打回去了。師傅拾起那破鞋啪啪往女孩臉上甩,嘴裡便是一連串和剛才唱《刀會》截然不同的髒話。寄客一下衝了過去,喝道:“張飛來也”

段家生止了手說:“小少爺想打親自打便是,這破廟裡撿來的累贅實在惱煞我了。”

“我不打她,我也不准你打她。”

“她是我養的,斷了我財路,我打她,天經地義!”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趙寄客用的全是戲劇語言,“天醉兄弟,還不給我速速上場!”

“吾來也。”杭天醉急忙響應,慌里慌張上來扶起紅衫兒到角落裡。小姑娘一頭垂髮,眼睛長得像柳後的星,嚇得還上不住地抖。天醉不知怎樣安慰她,便把剛才小蓮扔給他的松仁兒,一粒粒往那叫紅衫兒的小姑娘嘴裡塞,一邊還哄著:“你吃,你吃,噴香的!”

小姑娘牙齒抖著,松仁進了嘴唇又抖落出來,止不住地打著哭嗝。

趙、杭兩位大先生便也生了氣,一邊掏錢一邊數落段家生:“你這位先生也太過分了,想要錢跟我們要便是,衝孩子撒什麼氣,看把她嚇成什麼樣子,平日裡不知怎麼個打罵法呢!”

吸鴉片的人見了錢什麼放不下,臉上立刻就堆了笑,“是是是“地應付著。

小吳升提著那隻紅衫兒甩出去的小破鞋子,氣得脖子直往回縮。他看見那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