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萌生了逃課的念頭。到了大學,每個班沒有固定教室,學校根據課程內容和上課人數安排教室,所以,大學生們比中學生又多了一個任務,得記住要上的課都在哪個教室,當然,那些壓根兒就不想上課的大學生除外。
當何小兵進入大學一個禮拜,把所有的課都上了一遍後,他覺得除了體育課尚值得一上外,其他課對他來說都那麼遙遠。他沒想到自己在人生的這個階段要學習這些讓他親近不起來的知識。知識應該引向智慧,如果不是這樣,那麼知識就是在浪費時間,令人作嘔——這是何小兵在一本書裡看到的話,他覺得說得太他媽的對了,於是漸漸遠離知識,能不去就不去上課了——當然,除了內心對上課的極度排斥外,他也總能找出說服自己不去的現實理由,比如身體不舒服、心裡煩躁、天氣太冷懶得出門等等。有一次何小兵突然萌生出想上課的慾望,看看會不會有什麼新發現,便揹著書包出了宿舍,但是記錯了教室,找了半天沒找著,上課的慾望頓時被沮喪所取代,他發現自己更痛恨上課了。
不上課的時候,何小兵就在宿舍睡覺,睡醒了就彈吉他,不想彈的時候,就出去溜達,反正就是不去教室。有時候去圖書館轉一圈,借一些別人不願意看的書,一開始何小兵並不是為了從這些書中獲得不同常人的知識,只因為這些書乾淨,他就借了,那些誰都看的書不僅太髒了,還有味兒,無法讓他產生閱讀興趣,後來看著看著,何小兵就能從這些生僻的書裡發現一些被自己忽略的東西,這些東西令他著迷。
過上這樣的生活,何小兵需要為之付出的代價是,大一第一個學期結束後,因缺課,兩門課程被取消考試資格,在參加了考試的課程裡也有兩門不及格,最終學分透過率不到一半,試讀了。
何小兵的成績儘管墊底,卻始終有一種優越感,認為自己才活得像個人,而別人只是在呼吸、消耗食物、產生廢物、聽天由命地上課下課寫作業交作業的生物而已,生活在這些忙忙碌碌的可憐的人中間,他會不由自主生起一種傲慢。
按學校規定,試讀兩次,開除學籍,跟足球場上被出示兩張黃牌罰下一樣。寒假回家的時候,何小兵並沒有把試讀的事兒告訴父母,當何建國問他學習如何的時候,得到的答案是馬馬虎虎吧,何建國要看成績冊,還問為什麼一個學期結束了,也不開個家長會,何小兵說這就是大學和中學不一樣的地方。何建國說,你說馬馬虎虎,那我憑什麼相信你呢?何小兵說,那我說我拿了獎學金,你相信嗎?何建國看著玩著吉他的何小兵——這次回家,何小兵沒帶一本書,就帶了一把吉他——說,我不相信那些不彈吉他的同學會考得還沒有你好。何小兵說,難道我非得說一塌糊塗,你才相信?現在你就當我考了全班倒數第一,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何建國想了想說,我也不想說什麼,只是希望你能以學業為重,分清輕重緩急,別光顧著彈吉他,你已經成人了,我不想多說。何小兵說,你不想多說還說,該幹什麼我知道。何建國說,那就好。有一句話,何建國想說,怕觸怒何小兵,又咽回去了——別把不該乾的事情當成該乾的。當寒假結束後,何小兵準備返校時,何建國額外給了何小兵五百塊錢,讓何小兵買個呼機。何建國說:“配個漢顯的,以後我們有事兒就呼你,你們宿舍那個電話太難打進去了。”何小兵宿舍的電話,經常被佔用著上網,那個年代上網還是用電話線撥號。
過兩個月又要考試了,如果再有一半的學分不能透過,何小兵將不再屬於這個學校,但是上課的時候仍然看不見他人。這一現狀,成為班裡課間討論的話題,有人說何小兵牛B,有人說何小兵二B,也有人開始惦記上何小兵的床位——臨窗,採光、通風都好,夏天涼快。
何小兵自己卻不以為然,其實他所缺的課時,已經夠取消考試資格的了,只是有時候沒有被老師點到名暫逃一劫而已,一些喜歡看熱鬧的同學,經常因為老師沒點到何小兵的名使得他被取消考試資格的日期又往後拖延了而遺憾。
今天本來還可以繼續在樓頂上躺會兒,曬曬太陽,看著天空白雲彈彈吉他寫寫歌,但是何小兵不想再躺下去了,他得起來去做一件事情——申請退學。這是近期何小兵一直在考慮的事情,昨晚,他終於下定決心。何小兵覺得,如果在母親節這一天,把這個訊息告訴自己的母親,那就太搖滾了。到時候,他的父母肯定會異口同聲地問:為什麼呀?!
這裡不適合自己,這就是何小兵退學的理由。課本里的那些知識,提不起他的興趣,周圍的環境,讓他格格不入。因為復讀了兩年,年齡自然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