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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內他幾乎感覺馬上就要回到自己的家了。

他們下了樓,歐陽蘭蘭果然沒有虛言,歐陽天和老黃。建軍他們都行裝齊備地在院子裡和鍾老闆的老婆孩子告別。鍾老闆本人則把那輛越野吉普車擦得程亮,並且跳上車把引擎發動起來。那一下一下像脈衝一樣轟鳴的油門聲,穿過高高的石牆,幾乎響徹整個兒荒原。

歐陽蘭蘭被優待地安排坐在車子前邊,肖童和其餘三人一起擠在後座上,離開了村子。他們沿著一個多月前來到這裡時早已被風捲走的輪跡,穿過了乾枯的河流和狂風大作的山口,進入了一片荒無人跡的不毛之地。車行很久才會偶爾看到遠處一個黑色的牛毛帳篷和一片土林地貌的遺址廢墟。沒有牛羊,也沒有一個人,以及一棵植物,汽車把荒原的蒼涼和悲壯,漸次拋向身後。肖童在後座上和他們擠著,顛簸一路,他和歐陽蘭蘭幾次停車嘔吐。歐陽蘭蘭吐的是早上吃的飯,他肚子空空吐的是胃裡的苦水。

他們終於回到拉薩。

他們在拉薩住了兩天,除了大昭寺和八角街之外,哪裡都沒去,第三天上午便乘飛機去了成都。在飛機的輪子振動著離開貢嘎機場黑色的跑道時,肖童的心卻彷彿怦地一聲落了地,心裡歡呼般地念了一聲:“唵、嘛、呢、叭、咪、哞!”他以前差點以為會死在西藏這塊高原極地呢。

在成都下了飛機他們沒有停留,匆匆趕往火車站,他們幾乎是盲目地買了車票登上一列火車,半路上又不斷換乘著車次和路線。但方向並不盲目。他們一直是朝著南方,朝著廣東的方向,輾轉而來。肖童到後來已經記不清他們換了多少次車,在鐵路上顛簸了多少晝夜。長期的旅途勞頓使他食慾不振,精神疲倦,晝眠夜醒,晨昏錯亂。每天就靠躲在列車上的廁所裡吸毒維持體力。在不知多少大以後,他們終於不再換車前行了。因為他們已經走到了海邊。

他們在廣東沿海的一個小鎮上下了火車,又搭了一輛拉沙子的卡車,沿著海邊崎嶇起伏的丘陵繼續走了好幾個小時。肖童坐在沙子上,他看得出他們並不是往人煙稠密的城鎮走,前方的路越來越荒僻,他們漸漸地走進了丘陵的深處。但他心裡卻萌發出一股活力和生機,因為在高原幽閉了那麼多天之後,他終於看到了蔚藍的大海,看到了成片的綠蔭,嗅到了南方早春的溼氣和暖意。這滿目的綠色和海的濤聲再一次使他鼓足了勇氣,信心陡起。他想,這回只要安頓下來,他一定再把毒給戒了,他一定要像過去那樣健康地,生氣勃勃地回到北京去。他一定要把大學的課程堅持讀完,然後出國留學。然後學成歸來,然後成為那些大企業大公司都求之若渴的人才,然後平起平坐地和他所愛的人相愛!

他們在天黑時來到一個看上去很窮的小村子。這裡山環水抱,風景很美,但交通不便,四周沒有大的集鎮,村民的房子都比較破舊,村裡的街上,也只能看到兩個點著燈泡敞著門做生意的商店,和一家門前汙水橫流的飯館。他們在村頭下了車,用錢謝了司機。步行穿過這個只有一條街的村子,來到村子的末梢。叢林掩映之下,在村邊上竟奇奇怪怪地露出一間小小的工廠,工廠的小院裡赫然停著一輛全新的子彈頭面包車,和一輛半新的廣州“標緻”,加上三兩間廠房和一支細細的煙囪,給這個還殘留著些原始矇昧痕跡的村落,多少帶來一點現代文明的氣息。

廠房的外表顯得有些破敗,但煙囪裡卻升浮著嫋嫋青煙。院子的牆根下,長了一些自開自謝的閒花野草,早被青煙落下的塵埃薰染得枝葉枯黃無精打采,剩下一點勉強的殘紅,虛應著春天的氣氛。牆外幾株南方的矮樹,也是枝槓開裂,萎靡不振,一副苟延殘喘的敗相,而院子門口的牌子上寫著的“新田化工製劑廠”的字樣,似乎解釋了一切。這廠子的一位廠主模樣的中年男人似乎知道他們要來,操著本地口音迎出院門,但並不像西藏的鐘老闆那樣久別重逢似地寒暄個沒完。他把他們稍稍安頓便領著他們去了村裡的那家餐館,要了一桌子菜還要了酒。餐館的老闆娘和夥計都喊他石廠長,他向老闆娘介紹說這些都是我們總公司的老闆,來我這裡檢查工作,你可要招待好了。歐陽天和那位石廠長喝著酒吃著菜,說一些陳年舊事。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種無可掩飾的黯淡。

晚上他們就睡在廠裡,肖童聽他們聊天說這裡離汕頭很近,就想不通這村子為什麼守著粵東重鎮還會如此貧窮。廠裡的屋子十分簡陋,臨時搭起的床鋪散發著怪怪的黴味兒,牆上地上,不但潮溼且有爬蟲出沒。住下來幾乎比西藏還不舒服。不過肖童這半年來的千般苦難使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哪一天早上已然百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