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少見。他們下了纜車繼續往上爬,越往上爬路越難走李春強越不可思議:“肖童怎麼會在這兒?你們搞什麼名堂?”他氣喘吁吁爬上陡峭的天梯,又跟在慶春身後亦步亦趨如履薄冰地步上天橋。他奇怪為什麼一向冷靜務實的歐慶春,在認識了肖童之後這麼快就變成了另一個人。她大早上匪夷所思地把他領到這裡,看上去幾乎像個瘋子。
風很大,不時在空中發出強勁的撞擊。風使這裡絕了人跡。風聲更增加了慶春的幻想,她想象著肖童會有怎樣一種心情。——如果他傷心了絕望了他一定會來這裡。
她幾乎是用最後的喘息,登上了司馬臺之巔——望京樓。
儘管她已經想到了,儘管她已經有了預感,但當她在望京樓看到蜷縮在避風處的肖童時,仍然覺得這是奇蹟。她大口地喘著氣,淚花迎風進出,她輕輕地叫了聲:“肖童!”在風的呼嘯中猶如耳語。
但肖童聽見了。他扶著斑駁殘缺的城牆站起來,人顯得又髒又瘦。在陽光下那頎長的輪廓又像一個變形的雕塑。慶春想說,你原諒我吧我錯怪了你。但她張開嘴,卻什麼也說不出,肖童的雙唇也哆嗦著,他向她注視剎那便張開雙臂。慶春無法自制地撲過去,任肖童用盡全力把自己抱在懷裡。
他們緊緊地抱在一起,熱淚滾滾,溼了彼此的肩頭。肖童哽咽地說,你別讓我走,別讓我走,我能好好活著,就是為了你。你不要我,我就完了,就完了,慶春沒有說話,她抱著肖童,彷彿怕他再丟了似的,又像抱著一個流浪在外受了驚的小弟弟,不斷用手安撫著他的脊背,他們都忘記了忽略了緊隨而來的李春強,他如夢般地站在他們身後。隨即他默默地轉身,往山下走,腳下如駕了雲一樣穿過天橋,萬丈深淵如履平地。升高的太陽給整個兒司馬臺帶來一絲暖意。李春強迎著刺目的陽光隻身下山,一個人瘋也似地開走了汽車,把陽光籠罩的司馬臺遠遠地甩在身後。
剛才目擊的一切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什麼悲痛,而是一種猝不及防避之不及的羞辱!
在路上他把油門踩到了極限,他大聲地唱歌,但唱了兩句便戛然停下。他想破口大罵,只罵了句:“媽的!”便氣湧胸肋。他把車停在路邊,抽了一支菸。又抽了一支。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他想,我李春強什麼沒見過。
這也是在後來慶春再見到他的時候,在她試圖向他解釋的時候,他說的一句話。
他不想聽她的解釋。他對慶春總是寬縱和袒護肖童一向不滿,也表示過一些懷疑和反感。但他從未預見到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特別是在肖童吸毒之後,她居然還和他發展到這一步,這不是墮落和自暴自棄又是什麼!他認為自己心中的義憤已經不是什麼個人恩怨,而是帶有了一種道德的色彩。你歐慶春可以不愛我李春強,但你不能辱沒了烈士胡新民的不瞑之目!
歐慶春並沒有意識到李春強走得那麼憤怒。她在他身後領著肖童也下了山。他們手拉著手走在空曠的公路上。公路十分乾淨,乾淨得幾乎一塵不染。風也不像山上的那般生硬,變得細緻纖弱,來去無聲。他們心裡都充滿了幸福的寧靜,一路步行到了古北口外的巴克什營,在那兒的一個小飯館裡吃了點東西。慶春看著低頭咀嚼的肖童,看著他的蒼白的佈滿灰塵的面容,似乎只能用心疼二字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她說肖童你怎麼想起司馬臺了,怎麼就想起跑到這兒來?肖童嘴裡塞滿吃的,靦腆地笑笑,說,我就這麼想了所以就來了。這兒能讓我回憶,讓我願意想什麼就能想起什麼,我心裡才舒服。慶春問,你想起什麼來了?肖童說,想和你在一起唄。他說完這活兩人都躲避了對方的眼睛。肖童看著小飯館外面的金黃落葉,說,司馬臺是我們的見證。
巴克什營是離司馬臺最近的一個長途汽車站。他們從這裡乘車回到北京。慶春把肖童帶回家已是下午,他們都是一夜未睡,疲憊不堪。父親對肖童的歸來沒有表現出預料之中的驚喜和欣慰,反而有些心事重重。他照顧肖童衝了澡吃了東西然後讓他睡下。他自己到了慶春這邊的屋子裡,在客廳裡坐下。他說慶春你先彆著急到班上去,你坐一下。
慶春坐下來,她疲乏的神經仍然可以從父親的神態中預感到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她心裡極其不安地坐下來,但樣子卻很安靜。
父親說:“剛才,春強來過。”此話一出慶春就明白了父親的沉鬱,但她仍然沒有急著解釋。她的沉默使父親更加出語躊躇。
“你和他,和肖童,到什麼程度了?”
慶春開口,反問:“李春強跟您怎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