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經開市,麥阿薩聽罷緣由,問明來者身份,騰出二樓一個雅間,奉上茶點美酒,請相關人等坐下協商。
他敬了獨孤銑一杯,才道:“小侯爺光臨敝處,實乃無上榮幸。侯爺府上不幸失竊,敝人深表關切。據我鹹錫律令,‘同類自相犯者各依本俗法,異類相犯者以法律論’,為表公正,若異類相犯,由各方主事者共斷是非。待宋微來了,敝人便與他隨侯爺同赴衙門,有勞侯爺邀請貴長寧坊坊長到場,貴府人證物證,官司訴狀,也請一併呈堂。”
獨孤銑愣住了。他闖過江湖,上過戰場,站過朝堂,唯獨沒打過這雞毛蒜皮的民事官司,不知道竟是如此麻煩的一件事。聽了蕃坊坊長几句話,他的政治敏感性也上來了。先前沒在意宋微的胡人身份,這會兒才意識到,這事若處理不好,恐成一場胡夏糾紛。
放下酒杯,緩了神色:“且待宋微來了再說。”
不久,有人敲門,進來的卻是侯小夏。
宋曼姬急問:“小夏,小隱呢?”
侯小夏看見眼前架勢,緊張得直打哆嗦:“小、小隱他……昨日午後,說是去見個朋友,就走了,沒、沒跟我們在一起。之後,也一直沒、沒見著他。”
宋曼姬臉色頓時慘白。半是焦心半是做戲,大哭起來:“你這個強盜!我兒子是不是被你害了,故意上門來反咬一口!我兒子在哪裡?你還我兒子來!……”
第〇〇九章:霧籠西都無覓處,煙消南嶺兆生機
遍尋不見宋微,宋曼姬當真急了,張牙舞爪,活似丟了幼崽的母老虎。侯小夏始終找不著機會向她說明真相,又一想知道了真相沒準露餡,乾脆把心一橫,十二分投入,先陪著演好這一齣戲再說。
宋微失蹤,獨孤銑疑心再起,眼看蕃坊這邊沒什麼線索,有心抽身親自去追捕崔貞,卻被宋曼姬一群人纏住不放,走脫不得。直折騰到黃昏,還是坊長麥阿薩出面,口頭協議如果明日還找不到人,便正式報官。至於宋微失蹤獨孤府是否有嫌疑,獨孤府的失竊案件又是否當真牽涉到宋微,都等府尹裁決。
獨孤銑帶著牟平回府,真可謂人困馬乏,筋疲力盡。長途奔波歸來,一個通宵沒睡,又在蕃坊耽擱整天,捉姦、辦事、救火、抓賊、找人……馬不停蹄,應接不暇,換個人早就直接累癱了。更何況期間除了在波斯酒肆喝了杯酒,始終沒正經吃頓飯。一來不得空,二來也沒心情。這會兒爬回家中,先喝令後廚快快整治些好吃好喝的送上來。
他這裡等著吃飯,管家戰戰兢兢過來彙報:“小侯爺,小人今日赴衙門報官,府尹大人問府裡可有出逃侍妾的寫真畫像之類,如若沒有,須請熟悉之人詳加說明,好供府衙畫師描繪,以便傳往各處通關要隘,廣為告示,懸賞緝拿。”
“他們還沒開始搜捕?”
“府尹大人已經傳令下去,請各里坊搜查疑似人物。只是沒有畫像,怕誤抓他人。”
“急著要畫像做什麼?城門一關,多加人手,還怕搜不出來?”
“這……”管家虛擦一把汗,“小侯爺有所不知,除非搜捕關外敵間、在逃重犯之類,西都城門是不能臨時封閉的。”
獨孤銑不說話了。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沒想到。
過了一大天,丁點實質性進展都沒有,獨孤銑又餓又累,不覺愈加煩躁。他統共就帶了四個人,牟平跟秦顯留在身邊幫忙,楊麟與蔡攸負責追捕崔貞焦達,實在不夠用,否則哪裡用得著這般囉嗦。原本不過是回老宅取點舊物,西都舊京又一貫太平無事,以為這趟行程輕鬆不過。誰知道竟會狀況迭出,變故頻生。他走慣了高層路線,不論軍中朝裡,憲侯府自有人脈實力,辦什麼事無不如臂使指,立竿見影。哪像現在,處處掣肘,步步拖沓,有力使不出,白耽誤功夫。
要說獨孤銑此番主要吃虧在兩條。第一人生地不熟。這西都舊京,他還是幼年時住過一段。前些年雖然每年回來住幾天,然而來去匆匆,從未真正深入熟悉過,最近兩年因為父親身體的緣故,更是不曾回來。作為一座國際大都市,二十年的變化足以叫人耳目一新。比方今日西市蕃坊,與獨孤銑印象中已然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侯府地位固然高,奈何只餘一座老宅,這舊京本地實權人物,獨孤小侯爺上下都不認得,人家恭敬歸恭敬,卻未免有點敬而遠之。
真要論人脈,搞不好連崔貞這個十年前的西都花魁還不如。至於群眾基礎,照宋微宋小郎都差得遠。西都是座開放城市,生意人地位不低,習慣講規矩辦事,老百姓對公侯貴族、官府衙門,怕是怕,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