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獨孤銑昨夜被奕侯找去交接,才知道還有這些後續安排,不禁為皇帝行事之周密老辣暗自驚心。只是皇帝自己大概也沒想到,六皇子不願意接太子之位倒也罷了,竟然能再次氣得親爹吐血昏迷。此等殺傷力,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因為皇帝還昏迷著,早朝便只能暫停一天。
獨孤銑估了下形勢,覺得如此也好。搜捕太子門客的行動,能更加從容一些。而小隱這裡,明顯需要更多一點時間緩衝。
宋微傷病本來就沒恢復,又一夜不曾睡安穩,被他拍拍摸摸,很快忍不住又睡著了。獨孤銑起身,拿著奕侯的令牌,巡查一番皇宮安全。又接了幾份宿衛軍、府衛軍副手送來的情報,看罷再將命令傳回去。
太子門客中不乏能人高手,雖則皇帝謀劃周詳,力求攻其不備,一擊即中,也難免不出現漏網之魚。宿衛軍和府衛軍須得提高警惕,加強戒備,配合奕侯,專在外圍攔截逃亡者。
這一夜奕侯率廷衛軍精銳封鎖太子府,搜捕太子門客,如雷霆閃電,迅猛卻短暫。等到太陽出來,文武百官聚集宮門前,得知皇帝龍體欠安,早朝暫歇一日,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覺察到,鹹錫皇朝未來的天空,已經註定要改變顏色。
宋微醒來,床前只有一個李易。李管家要叫人進來服侍六皇子,他搖頭拒絕,慢騰騰爬起來穿衣服。見李易一臉緊張盯住自己,道:“你不必這樣。我爹都要死了,我還折騰個什麼勁?我又不是老大,巴不得他早點死。”
這種話題李管家壓根沒法接茬,畢恭畢敬將靴子在床前擺好,沒話找話:“藍靛掛念陛下,上那邊伺候去了。”
藍靛原本就是皇帝身邊人,知道皇帝時日不多,忍不住跑到御前去守著。
宋微穿好衣服,在屋子當中呆站一陣,衝李易道:“走吧,去我爹那裡。”說罷,自己先邁開步走了出去。
暖閣與皇帝寢室不過隔了箇中廳。但每一重都是裡外套間,又有一門二門,加起來層層疊疊,頗具曲折縵回之感。李易把他送到最後一道門,駐足留步。宋微走進去,皇帝居然起來了,正半躺著和寶應真人說話。
聯絡寶應真人頭天言辭,宋微推測,皇帝服用的藥物,大概含有振奮神經的成分,類似引鴆止渴。
見六皇子進來,宮人們紛紛行禮,又紛紛退下,最後只剩了青雲和藍靛。寶應真人也跟著行禮告退,只是告退的話說完,卻看著六皇子半天沒有動。
宋微道:“真人放心,我不會再氣我爹了。”
寶應真人彎彎腰:“殿下有此孝心,可見陛下洪福。”這才當真退出去。
宋微坐到龍床前,好一會兒沒說話。皇帝也不說話,跟兒子大眼瞪小眼。見兒子半天沒表示,索性閉上眼睛,一副假寐養神模樣。
宋微低頭,瞅著老爹搭在床沿上的手,忽道:“不就是做太子,當皇帝麼?成,我答應你。”
心想:有什麼了不起,小爺我輕車熟路,重操舊業。至不濟,無非從頭再來一遍。
皇帝立馬睜開眼睛,臉上是一目瞭然的驚喜與欣慰。
宋微道:“只不過,你別後悔。還有你那些公侯,回頭可不要後悔。”
皇帝笑了。宋微以為他要來一番長篇大論,勸勉訓誡,誰知皇帝問道:“小隱,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才進宮,我問你為何在南疆救了明華。你當時跟我講,不豁出去,就是個死,因為不想死,便只能豁出去。那會兒你一手爛棋,奇臭無比,”皇帝皺皺眉,“當然,現下依舊奇臭無比。你笑說,我要真為這個砍你腦袋,沒準三個月就能拼成國手。你知道那一刻,爹爹心裡是何想法麼?”
宋微十分摸不著頭腦,連老頭只能活三個月帶來的打擊與悲哀,都似乎被沖淡了。呆呆問:“我棋下得臭,你心裡想啥?”
皇帝笑道:“我當時就想,假若果然為此拿性命逼你,不知你是不是當真三個月就能拼成國手。”皇帝頓了頓,“小隱,你一向極有自知之明。爹爹很抱歉,別無他法,只能拿性命逼你——三個月,成國手。”
宋微張口結舌。什麼叫一語成讖?什麼叫自作自受?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皇帝望著他:“明日早朝,你跟爹一起去。從現在起,你留在宮裡,爹有很多事要告訴你。可惜,三個月……還是太短了。”
宋微愣愣憋出一句:“那、那都是瞎扯,誰會當真啊……萬一……萬一幹砸了,你可別怨我。”
皇帝不說話,露出溫和的笑容,拍拍他的手,將鼓勵和信任無言地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