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榮一愣,與琳娘相視一望,琳娘雖依舊滿面笑容,眼裡卻有幾分無奈。
溫榮心下輕嘆,看來瑤娘是不曾死心了,不知李奕是否有收瑤娘做側妃想法,可如此對她二人都不公平。
不多時,門外婢子傳話,杜府馬車已進市坊大門,林大夫人擦了擦眼角,為愛女嬋娘蒙上了硃紅寶相花蔽膝。
女眷們在琅園裡又鬧了一陣郎子和儐相,這才讓杜學士將嬋娘接走了。
琅園裡喧鬧聲漸漸消去,歡鬧過後,留下的人頗有幾分寂寥。
瑤娘咬著嘴唇,狠狠地眨眼。瑤娘和嬋娘是親姊妹,自小做一處玩鬧和長大,今日分開了,琅園就剩了她一人,心裡自不好受。
瑤娘先前是故意讓自己忙得腳不沾地,只為了分散注意力,不叫離別的氣氛影響嬋娘待嫁女娘的心情。
謝琳娘同林夫人和瑤娘告辭離府,溫榮陪著瑤娘在屋裡坐了會,直到申時中刻天色暗了,瑤娘才將眼淚擦去,主動提出送榮娘出府。
二人走到琅園月洞門,見到一襲石青綾緞袍衫的林子琛。
溫榮心一緊,擔心瑤娘會如以往將自己拋下離開,不想瑤娘卻收緊了挽著自己胳膊的手。
林瑤靜靜地望著大哥,眼裡閃動著淡淡的失落和哀傷,在瑤娘看來,大哥與她都是可憐人。
縱然有令人豔羨的功名利祿,可不能與心儀女子在一起,一生註定缺憾。
林子琛走到二人面前。望向溫榮,笑得有幾分苦澀。“榮娘,謝謝你過來觀禮。辛苦了。”
看著林大郎清俊卻削瘦如秋竹的模樣,溫榮心裡有幾分酸楚。
不想半年不到的功夫,能讓一人改變這許多。
溫榮低下眼笑了笑,“嬋娘是我表姐,且我們素來交好,自該過來的,我只擔心嬋娘不請我了。”
林大郎張了張嘴,心裡的話,終究說不出口。
這五個月。他胸口似被壓了一塊頑石,本以為只要見到榮娘,再與她說上幾句話,心裡的鬱結就能煙消雲散。
此時林子琛才知曉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想法,結果已經註定,他只能去當駙馬,再眼睜睜地看著心儀女子嫁做他人婦。
榮娘是近在眼前,可那又能如何,他曾以為觸手可及的幸福。皆成了鏡花水月。
林瑤望著大哥鎮定地說道,“大哥,我先送榮娘出府,你辛苦了一天。早些去休息吧。”
林子琛偏身為二位娘子讓了路。
離了琅園一段距離後,林瑤長長地出了口氣,“大哥他很苦。我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笑了,阿孃也不敢同大哥多說話。榮娘,如果……”
“瑤娘。時間不能倒退,故不會有如果。與其回首過往惋惜感傷,不若到此為止,向前看說不定會有驚喜。”
溫榮不等瑤娘將話說盡,便先打斷,她不止希望瑤娘能勸林大郎,亦希望瑤娘也能看開,與其削尖了腦袋嫁於李奕做側妃,將來過爾虞我詐的後宮生活,倒不若與嬋娘一般,嫁到尋常人家,把酒桑麻,反令旁人豔羨……
溫榮回到遺風苑,和祖母描述了嬋娘全禮的情形。
謝氏好笑道,“榮娘可是羨慕嬋娘了?請嬋娘夫郎杜學士,幫你在翰林院裡打聽,是否還有未娶的年輕郎君。若是榮娘還喜歡把酒桑麻,祖母也可去莊子上看看,將榮娘嫁去做地主婆可好。”
溫榮嬌嗔賴在謝氏身旁嗡聲道,“不好,兒只想陪著祖母。”
謝氏聽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榮娘此言亦有道理,不若入贅一名夫婿,那便斷無人敢欺負了你。”
溫榮臉都埋在了祖母懷裡,不肯再搭理祖母。
……
十一月末,林氏收到溫世珩自杭州郡寄來的家信,說約莫十二月初回京。
林氏知曉了夫郎歸家的準確日子,才安下心來,心情亦好了許多。
溫世珩抵達盛京當日,溫榮一大早便披著大氅去黎國公府,與阿孃一起接阿爺。
溫世珩不但人回來了,還將杭州郡府邸裡,去年不曾搬進京的物什,一股腦兒地裝進箱籠帶上。
那七八隻箱籠裡多是三個孩子兒時穿用的玩意。
不想去杭州郡一趟,溫世珩黑瘦了許多,襖袍空空地掛在身上,兩隻手又紅又腫,長滿了凍瘡,好幾處還乾裂滲出血來。
林氏見夫郎的狼狽模樣,直拿帕子擦眼睛。
彩雲燒起銀炭爐,溫世珩婁著手在暖爐前烘著,烘熱了,手上的凍瘡又痛又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