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山老道明顯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他沒有揭穿這個真相,慈祥說道:“我如今年老體衰將死,所謂正魔之分雖不敢說看透,但至少也看的淡了,然而這個世上還有很多人無法看淡,比如太虛觀和道門。在道門眼裡道宗都是外道,更何況是魔宗?秦傑,你要明白人是不能勝天的,司徒先生再強,最終也未能強過這片天空,齋主再高,也不可能比這片天空還高,所以有些事物能不接觸便不要接觸,如果已經接觸,也把它忘了吧。”
秦傑知道道長是善意,勸說自己不要在入魔的道路上越走越深,無論面對何種情況,都不要使用邪惡血腥的《饕餮》。
那場秋雨過後,他時常覺得嘴裡依然殘留著極為濃烈的微甜的血腥味道,仿道隆慶的那絲血肉還掛在自己的齒縫裡,噁心到了極點。
因為自幼的心理陰影,他相信自己能夠控制住不使用《饕餮》,然而卻不可能停止修練小師叔的逆天氣,那麼他最終還是會走上小師叔的老路嗎?
“和我說說蓮世界吧。”
秦傑低頭沉默,就算道長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他依然不準備承認那些事情,因為他不想承擔任何風險。
歧山老道嘆息說道:“數十年前,是我帶著蓮世界師弟進的道門,我又怎能感覺不到,他的衣缽傳給了你,我只是想知道他後來的情況。”
或許是道長聲音裡的悵然遺憾情緒打動了秦傑,或者是他對師兄弟這種關係非常尊重,他猶豫片刻後,開始講述草原深處那個離奇的故事。
“那間偏殿裡全部是白骨與乾屍,蓮世界道長就坐在骨屍堆的中間……”
秋雨中的太虛觀一片幽靜,不知哪座殿內燃著的香,倔強地穿透重重雨絲,飄到了後殿廊前,把壓抑寒冷的氣氛變成了莊肅。
聽完秦傑的講述,歧山老道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聞著這淡淡的香味,抬起瘦削的手臂,手指微顫在空中滑過,似乎想要抓住些什麼,然而禪香有味而無形,就像是回憶,根本無法抓住。
“便是那等絕境裡,依然妙算無礙,想要藉著你們脫困,果然是蓮世界師弟的性情,雖然最終身死,其實也算是脫了身體的樊籠,他應該喜悅才是。”
道長蒼老的臉上浮現出情緒複雜的笑容。
秦傑想著當年在魔宗山門裡的那些遭遇,想著自己識海深處那些蓮世界的意識碎片,心情也很複雜。
他望向道殿深處上的張楚楚,說道:“蓮世界死前,曾經說過,道魔相通便能入神,現在張楚楚身體似乎天生具有某種神性,如此修行下去,有沒有可能會重蹈蓮世界的覆轍,變成一個瘋子?”
歧山老道看著殿內平靜說道:“想讓黑棋變白,便能變白,思想便是我道門所說的念,本身便有力量,她不想變成蓮世界,就不會成為蓮世界。倒是你……會怎麼想?”
秦傑想了想後說道:“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比較簡單。”
“越簡單越純粹便越強大,有時候也就越可怕。”歧山老道看著他,神情溫和說道:“先前你為何不入殿與張楚楚一道聽我講經?如果你嫌我講的不好,太虛觀中藏著很多道經,你可以自行去讀。道法能夠破除心魔,去除諸障,對於現在的你來說,是有好處的。”
第446章 參道!(五)
“蓮世界曾經說過,道經浩繁如滄海,但如果你仔細往紙面底下看去,你才會發現所有的道法其實說的不過是一個字:忍。而三師兄也曾經說過,道法三千,不過是教人學會一個自我欺騙的法門。忍與自我欺騙,互為表裡,說的都是同一回事,我極擅長忍,不需要學,至於……自我欺騙的法門,我擔心如果騙自己騙的久了,竟忘了初衷,以為那些都是真實的,無法醒過來。”
“三先生持禮,自然見不得道門無父無君的作派。可如果人生本就是一場大夢,何必醒來?”
“便是做夢也要做的真切,這才快活,所以就算人生真是一場大夢,我們也要假裝這不是一場夢。”
“那你又怎知道經裡的世界就是虛假的夢,並非真實?”
先前說出那句話後,秦傑想起以前在清夢齋後山裡與白武秀吹噓自己這個不讀書之人也偶爾會有驚世之言,正有些得意。
然而道長緊接著再次發問,他發現自己不知該如何回答,才確認不讀書之人的驚世之言,確實只是偶爾之事,自己根本沒資格參什麼禪機。
他無奈說道:“道長為何非要我也學道參禪?張楚楚有病,不學道便不能好,這便是她與道門的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