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氣管炎又犯了?一會兒給你拿點藥。來,先喝點水,溫的。”羅驛倒了杯水遞過來,語氣溫和自然,和往日並無分別。
墨北的慢性支氣管炎是老毛病,當年被柴狗子綁架時落下的,這些年雖然一直有調養,但始終去不了根兒,肺氣虛弱,一著涼或是太累就會犯病。家裡人都清楚墨北有這個老毛病,不過,對外人雖然沒有瞞著,但是也不會特意跟人提起,羅驛為何會知道——細思之下未免令人恐懼。
墨北笑了,這些年來他和夏多讓人監視著羅驛,是不是羅驛也同樣在讓人監視著他們呢?如果真是這樣,那監視羅驛的人看到的又有幾分是真的?
羅驛閒閒地倚著辦公桌站著,兩手向後撐放在桌面上,顯出手臂的線條結實有力——很少有人知道,羅驛雖然是個學者氣息濃厚的人,但一直都有健身的習慣,甚至還跟著一位詠春拳大師學習過。前世墨北的反抗總是會被他輕而易舉地鎮壓,現在如果再嘗試的話,墨北心裡依舊沒多少把握。
似乎是被墨北的笑容感染了,羅驛嘴角微笑的弧度加大,“其實你用不著這麼著急,在牢房裡多歇幾天,等身體康復了再做這些不是更好嗎?”
墨北喝了小半杯水,感覺喉嚨舒服多了,“我年輕嘛。”年輕,所以氣盛、心急,初生牛犢不怕虎。
“原本我以為你會留在餐廳,想辦法控制住局勢,然後再聯合那些囚犯一起來找我算帳。”羅驛似乎有些好奇,“你怎麼放棄了這些助力,一個人就過來了?”
“如果我沒猜錯,孟大慶是你的人吧?除他之外還有幾個。有這些人在,我想要控制局勢就很難。況且,那些人又蠢又膽小,即使籠絡到身邊來也就是個狐假虎威,根本派不上多大用場。我何必費那個力氣呢?”墨北把水杯放在旁邊的茶几上,用修長的手指沿著杯口輕輕撥弄。
羅驛瞥了他的手一眼,笑了:“這種催眠的小把戲就不要做了吧,你知道對我沒用的。”
墨北也笑了笑,收回了手,“不試一下怎麼能甘心。”抬頭看看四周,像是開玩笑一樣問道:“你這裡應該不會有攝像頭吧?”
“當然,我也是需要隱私的。”羅驛爽朗地一笑,“在牢房和餐廳的那些攝像頭,是為了錄下他們的即時反應當實驗材料……好吧,我知道瞞不過你,有些錄相在剪輯後會賣給那些癖好特殊的人欣賞,特別是今天這場暴亂,會引起很多人的興趣。不過,你叫人把攝像頭都給砸壞了,錄相沒到高潮就被掐斷,這下子我可虧本了。”
“海外?”雖然是問句,墨北卻說得很篤定。
羅驛點點頭,“這些人雖然身份、來歷各不相同,但這只是為了增加一點趣味性,多元化嘛。不過他們有一點是相同的,如果他們消失,不會有多少人關注,更不會有人去花力氣尋找。嘖,如果讓他們的熟人看到他們現在的樣子,一定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的性格會變得如此扭曲和暴力……”
“我對你如何掃乾淨尾巴沒興趣,對這些人的生死也不關心。”墨北冷淡地說,“我只在乎我自己。”
“我就知道是這樣,墨北,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們是同一類人。”
墨北面無表情地看著開心大笑的羅驛,這句話前世羅驛也對他說過,但墨北一直認為這就是放屁。
跟羅驛是同一類人?他嫌惡心。
羅驛看出來墨北的反感,反而笑得更開心了,“你還是太年輕,等你再成熟一些就會知道我說的是對的。”
“就算如此,又怎樣?”墨北反問。
羅驛向著墨北微微傾身,他和墨北一站一坐,原本還算鬆弛的距離感一下就因為這個動作而變得緊繃起來。
“在這些愚蠢、低能的生物中間,即使是我也難免會寂寞,若有個同類可以相伴,也是件幸事。”羅驛的聲音低沉柔和,像一把細沙灑落在清泠水面上,充滿誘惑,“尤其是如果這個同類尚不自知,那麼,讓他醒悟的過程也是非常有趣的。”
“你找錯人了。”墨北說。
“是你被庸俗的愛慾束縛住了才能,你變得膽怯了,迴避著真實的自己。我在幫你打破藩蘺,迴歸你的真心。”
墨北若有所思地笑了,“羅驛,我第一次發現你還有寫童話的天份。”
羅驛直起身,有些失望地搖搖頭,突然話題一轉:“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你就在怕我,為什麼?”
墨北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青蛙第一次見到蛇也會害怕。”
羅驛步步緊逼:“怕到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