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兩人無一例外地下起了棋,只是這卻是他多年來頭一回大白天的就主動來了。
皇后知道他必然有事要說,卻也不催促,安安靜靜地和他對弈。
顧淵畢竟還是要棋高一著,下著下著,白子眼看著已經比黑子少了好些了。但皇后也不急,她就是這個性子,不管形勢多麼危急,她永遠都保持著一個皇后的作風,從從容容,機敏冷靜。
也虧得她這種性子,一盤白子處於劣勢的棋竟然因為她妙手回春的一招扳了回來,她再落一子,顧淵失算,半壁江山都失去了。
見她置之死地而後生,顧淵笑了起來,輕輕地把指間的棋子拋回了棋盅裡,搖了搖頭,“是朕疏忽大意了。”
皇后看著他,微微一笑,“皇上不是疏忽大意,是心不在焉罷了。”
她當然知道他是故意讓她的,只是也不點破,就順著他往下說,畢竟他來這裡本來就是有別的事情。
顧淵瞧著那片棋局,他一直下得沉穩有力,暗藏殺機,好似乾坤都掌握在他一人手裡,可是那個死角卻是一處致命傷,他有意讓了皇后,於是半壁江山都失去。
可是,卻是他心甘情願失去的。
就像有的東西,不付出點什麼,又怎麼換來你想要的呢?
他側過頭去,神色安然地看了眼窗外的瑞雪,好半天才說,“確實是朕心不在焉了。”
皇后含笑問他,“那麼臣妾可否知道,皇上的心去哪兒了?”
他啞然失笑,搖了搖頭,“朕也不知道。”
“皇上是九五之尊,天下都在您一人手裡,若是心不在焉的話,百姓可要受苦了。”皇后溫柔地笑著,眼裡已有思量。
可顧淵負手站起身來,索性走到了窗邊,“過去那麼些年,朕如願全心全意忙於國事,做了個不知疲憊的賢君。可是如今忽地心不在焉一把,卻覺得這種滋味似乎也挺好的。”
皇后的腦子裡浮現出了那個看似乖順從容的女子,好像永遠不急不緩,從容冷靜,可是那雙眼睛裡卻藏著一整個春天,也難怪皇上會如此……
她亦聽說了容真宮裡死了個奴才的事,聽說是她從前在尚食局時的好友,如今一死,她又是昏厥又是痛苦,而眼下皇上這麼反常地跑到了景尚宮,意思差不多也出來了。
她是個冰雪聰明的人,一點就通,於是走到他身後,神色溫和地說,“皇上放心,臣妾知道您的意思。”
他想補償容真受到的痛苦,深宮讓她失去了多少,他就想盡力補償她多少。
哪怕這樣的補償永遠及不上她失去的刻骨銘心,卻是他唯一能做的。
皇后的目光輕飄飄的落在窗外紛飛的白雪之中,忽然有些感慨萬千。
她曾以為這個男子無心無慾,所以對待任何人都是那樣冷冷清清,不困於女色,卻原來只是因為他沒有遇見那個足以令他傾心至此的傅容真。
只不過……就連皇后也忽地有些好奇,他的傾心究竟有幾分呢?
那日下午,就在宮中上下都在猜測容真與蔣充儀之間有什麼齟齬時,皇后忽地發了道懿旨下來——
“容婉儀性賢良,品溫順,明大義,知進退,且祈福有功,堪居賢位,今晉為從四品婕妤。”
懿旨一出,後宮皆驚,將近一個月前,她才因為祈福而擢升,如今才過去這麼點日子,竟然又連升兩級!
雖說這是皇后的懿旨,但皇上午後才去了景尚宮,沒過多久懿旨就下來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究竟是誰的意思。
看來這後宮果然是要變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說不虐就不虐!你們放我好幾天鴿子了,不留言不粗線不撒花!
關門,放皇上!
第61章。反目一
第六十一章
容真回到惜華宮時;長廊裡有個人蹲在那兒在燒冥紙。
青煙數縷如霧似幻,明黃色的火光在凜冽的寒風裡搖搖晃晃;有種悽清之感。她走近了些;看見珠玉靜靜地蹲在那裡,一身素白的衣裳格外醒目。
閒雲臉色一變;上前拉了拉珠玉;低聲道,“你在做什麼?宮裡不允許私自祭奠死人,你怎麼敢光明正大地燒這種東西?還……還穿成這個樣子!叫人看見可怎麼了得?”
因為皇帝不迷信,宮裡素來禁止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不要說是偷偷燒紙錢了;一個宮女穿成這個樣子,若是叫人撞見,恐怕容真也會一起受罰。
珠玉緩緩轉過頭來,面上掛著兩行淚珠,那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