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將我們讓進屋裡,屋裡只點了盞油燈,我定了定神,看到屋裡還躺著個人,應該是婆婆的老伴。我塞了幾兩碎銀子給婆婆,她嚇得不敢接,我笑笑:“這是給你的,麻煩幫我們找兩身乾淨的衣服,還有紗布和水,再給我們準備點飯菜。”婆婆顫抖地接過銀子,用昏花的眼睛瞅了很久,最後開心地說好。
水和衣服都送過來了,我幫初過換衣服,他的衣服已經沾在身上,我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他,擺弄了很久,終於把他上身的衣服全都扒了下來。昏暗的燈光下,我還是看到了他身上猙獰的傷口,我嚥了口唾沫,不自覺地扭過頭去。
“嚇到凌夕了。”
“呃…不是,你醒了,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我有些尷尬,臉色有些發燙,像一個偷糖被抓的孩子。
他沒有說話,坐了起來,伸手理了理我垂下的髮絲。我低頭,目光觸到了剛才不願看的傷口,抬頭對上他水一樣柔和的目光。我有些侷促,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他伸手碰到我的臉頰,瞬間電流流過全身,他的嘴唇湊了過來,碰到我的,然後輕輕地摩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心狂跳不已,他伸手撫上我的腰,用舌尖輕輕地添我乾燥的唇,然後撬開我的牙齒,探尋我口中的芬芳。
突然,身後的門“吱丫”一聲開了,我的腦袋轟然炸開,慌亂地推開他,轉身看過去,是婆婆。她有點尷尬,把飯菜放下後,慌忙撤出去,開始忘了關門,後來又返回來把門帶上。
我有點失笑,又有點痛恨自己,怎麼那麼容易沉淪。
“我幫你把傷口清理一下。”我的口氣冷淡,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心情怎麼會一下子敗壞。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很多男人不相信,試圖去了解女人,在海里撲騰了幾下,然後就淹死了。可女人自己呢,女人自己也不瞭解自己。此刻的我,就彷彿是一個知道自己做錯事的孩子,但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我低頭給他擦洗傷口,不去看他的臉,因為心情不好,用力有點大,但他卻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折騰。
頭頂傳來他幽幽的嘆氣聲,“在生我的氣麼?”
“不是,我在生自己的氣。”
“氣自己當初沒有跟他走,如若剛才親你的是他,就算跟他亡命天涯你也心甘情願,甘之如飴吧?”
他的聲音很輕,但字字敲擊我脆弱的心靈。
我抬頭,我沒想過他會這麼說,一時間,有點不知該如何開口。心裡很慌亂,我不喜歡這種感覺,自己掩藏的那麼深,卻被別人一眼看穿。
我又不是他什麼人,他憑什麼管我喜歡誰?我有點氣急敗壞地把巾子仍進水裡,水花濺到我的臉上。
蕭初過的臉色冷峻,扯過一件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動作很慢,我看到他頭上的汗珠往下滴落,心裡一驚,光顧著生氣,竟然忘記他是個傷勢嚴重的病人。我有點懊惱,想伸過手去幫他把釦子扣好,但還是忍住了。
他從袖口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從中倒出一粒烏黑的藥丸,塞在嘴裡。哼,我竟然忘記他是尊貴的蕭家二公子,他有神藥護體,怎麼會那麼輕而易舉地死掉。他為了救我而負傷,但這也是應該的,要不是因為他,我怎麼會被沈玉瑤纏上。我肯定是上輩子欠他的,我又不喜歡他,但卻因為他而成為眾矢之的。
蕭初過冷著臉,緊握住瓷瓶,彷彿要把瓷瓶捏碎。他盯著我看了很久,我緊緊抿著嘴不說話。終於,他嘆了口氣,說道:“我一直沒有弄明白,到底是你放棄了獨孤樓,還是獨孤樓放棄了你。”
剛才我一直強忍著沒哭,這次我終於忍不住,眼淚如泉水般奔湧而出,為了我這麼多年來孤單和寂寞的生活,為了我和鳳凰無望的愛情。
我和鳳凰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兩年,那兩年是我成為慕容凌夕來最幸福的兩年,是我這輩子都不能忘懷的兩年。正因為有那兩年美好的回憶,我才有勇氣往前走。
而蕭初過的一句話,卻生生抹殺了我和鳳凰之間的這兩年,它讓我感覺到,我所追求的一切那麼虛無,那麼空洞。
我一直都覺得慕容非可惡,因為他為了他的狼子野心,置多年的兄妹之情不顧,出賣他的妹妹。實際上,鳳凰,何嘗不是為了他的江山,放棄了我。
這是一個可怕的事實,我這六年的生活,六年的執著和信仰,一瞬間土崩瓦解。
我不停地拍打著蕭初過的胸脯,哭喊著:“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憑什麼,憑什麼?”一直到他的衣服上再次嫣紅一片,我止住哭,手也漸漸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