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給我滾下去,娘們似的,”中士咆哮道,“我們沒有一整天的時間。”
空氣像火爐一樣,熾熱而又幹燥。一股強風帶著熔爐的熱度在他身邊吹著。踏上航空港的停機坪時,他的汗水幾乎立刻就蒸發了。
阿多猶豫地向周圍看了看。
他踏進了地獄。
整個世界是鐵鏽一般的紅色,這是沙子的顏色,沙子似乎把每一個建築、每一臺車輛都染成了自己的顏色,不管它們原來的本色是什麼。剛剛降臨到航空港的火焰般的黎明,更加強了這種效果。
這還能算是航空港嗎?原先零散地坐落在發射站旁邊的七個發射塔,幾乎有一半正在著火。其中兩座上面只有破碎的瓦礫。其它著火點冒出的煙柱正在從航空港的建築裡升起。更能說明問題的,是一些更大的煙柱,從幾英里外的殖民地市中心冒出。
就在這時,阿多聽到了這種聲音——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微風吹來的地方,他聽到了那種哭喊,那種痛苦,那種恐慌。
他猛地轉回身。就在機場的對面,離登機處不遠的地方,他看到航空港聯邦區周圍陸戰隊的警戒線,還有遠處混亂驚恐的人群。
不要!
記憶像潮水般將他淹沒。他又一次站到了殖民地廣場上。他滿腦子都是那裡的聲音。他們的哭喊……她的哭喊……
“不要離開我!”她哭喊道。
有人從後面猛推了阿多一下。他的訓練立刻起了作用,他的身體打了一個趔趄,但立刻很快地站起身,雙手已經準備好防禦和攻擊。
“別在這裡磨蹭了,你這個混球,”中士咆哮道,“你在等什麼?等人列隊歡迎你啊?快去軍營接受訓練。快點過去!”
阿多一輩子最怕的就是營房了。那裡有些東西讓他反感,讓他一聽到這個詞靈魂深處就開始發抖。阿多有點發懵,但他心裡仍然很清楚,即使他嘴上在說:“不,中士,我不行……”
中士又一次把他推倒在地。
“歡迎來到馬賽拉,陸戰隊員!快給我走!”
他開始走動。撿起自己的行李,阿多加入到和他一起從運輸飛船上下來的佇列中,向停機坪邊緣的軍營走去。他有一種清楚的感覺,似乎自己在逆流游泳:因為基地上其他人都在向升降臺走。“我們似乎是留下來收拾殘局的。”阿多自言自語道,盡力不去想接下來不可避免地會發生的事情。他眼睛直盯著地面,不想看到那些箱子似的移動軍營,即使當他在向裡面走去的時候,也不看上一眼。
只是到了裡面之後,他才抬起頭來,和其他人一起,散亂地站成幾排,站在狹小的排程室裡,那裡是進口斜坡臺的頂部。
代理中士還在那裡,以他獨特的方式教育著他們:“你們知道這個訓練,夥計們。扔下你們的行李,脫下衣服……立刻回到這裡。”
阿多感到一陣噁心衝擊著他。再沒有比軍營更讓他憎恨的了,而在軍營中,他最憎恨的,就是他們將要逼著他做的事情。他告訴自己這是工作的一部分,但是這一點也沒有減少他的反感。
阿多走進了隔壁的營房一一像是被趕進了屠宰場的牲口,他想,身體顫慄了一下——找到了一張空床。以前在這裡住的那個傢伙很顯然是匆忙離開的。床上地上扔滿了各種垃圾。阿多想外面的那位代理長官也許不會容忍這種邋遢行為。年輕的陸戰隊員嘆了口氣,開始脫下汗水浸透的襯衣。他盡力不去注意周圍的其他人脫衣服。在場的男人女人都有——聯邦艦隊非常願意讓男人女人都為他們的任務而賣命——但阿多總是羞於在男人面前裸體,更不用說在女人面前了。由於年輕和缺乏經驗,他發現每次被隨意地要求脫光衣服時,他都會感到痛苦難堪,因此他還不止一次地成為其他隊員的笑柄。
阿多顫抖著邁進了排程室。乾燥的熱量立刻蒸發了他背上的汗水。他的身體感到很不舒服。他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
他看了看房間裡其他人,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自己幾乎不願意承認,這樣做的目的並不僅僅是孩子似的好奇。他注意到在場的大多數是男人——事實上,絕大多數都是男人。他腦子裡甚至短暫地閃過一個念頭,想知道那個中尉脫光了戰甲之後是什麼樣的。阿多有點驚奇地發現,她並沒有在他們中間。難道是她得到特赦,免除了這種羞辱的事情?
兩個手持擊昏器的衛兵站在中士的旁邊。他們中間是一個通往漆黑房間的人口。阿多閉上了眼睛,盡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中士正在看著掌上顯示器點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