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跪著三人,全身破爛粗布衣,臉容愁苦,一大二小,孩子們分別是約三歲、七歲的男童,可憐的一個斷手、一個跛腳,又盲又醜,與爹一同跪地不停磕頭,愁眉苦臉,苦口苦心,如哭喪無異。
天夭數十年來都被因於“天牢”之內,剛剛越獄,已目睹人世間的點點滴滴。
只見一個衣衫華貴的女子恰巧從大門步出,那老爹立時磕頭大叫大嚷,哭得死去活來。
一對孩子亦同樣又是磕頭又是哭啼,呼天搶地,藉此吸引那富貴女子的注視。
天夭看在眼裡,心中不禁暗想,這就是人世間的貧與賤、富與貴,誰高高在上,誰便主宰一切。
惟是那豪華府第的女子漠不關心,頭也不回便轉身而去,逕自走去大街市集,不理會那貧窮父子三人。
俗世的價值觀就是如此,貧賤富貴,永遠不能平等、共存。貧賤的,永遠沒機會踏上大富之路;富貴的,卻總不會理會下等人,兩者活在同一天下,卻是截然不同的生活。
距離愈拉愈遠,城中百姓的地位觀念便愈濃。要是如此,民眾生活又豈會安定,國家又豈會繁榮,永世昌隆。
天夭多年未見天日,好明顯,他的思想便跟世代脫節,不及時而。
就這樣,他已斷定小白並非一個明君,要是讓他來當上一國之君,必然比小白來得更出色,國運定必昌盛,名垂千古。
也許,天夭越獄出走,目的就是要奪去小白皇朝,雄霸天下,由他來規劃出中土的一切律法、規條,由他主宰一切生命。
這就是天夭所想,這竟然就是天夭心中所想。
他所想的,跟東方不平、飛鷹、李太白也許沒啥分別,豈不笑話?天夭怎可能如此“平常”?
只看見甚麼貧富懸殊,便大為感觸,這又算是甚麼不世梟雄?如此心思意念者,能幹出大事來麼?
對了,定是苦苦囚禁了四十載,天夭的鬥志、霸氣都磨蝕了,甚至是武功,也不見得太過出色。
天夭,原來並不太可怕!
從前的盜聖太過慮了,小白已貴為中土第一人,手下猛將如雲,只單憑一個天夭,實在不大可能動搖他的江山。
梟雄必定有他的瘋狂霸氣,只可惜天夭看來只是虛有其表,武功又未致完全壓倒小白,關在“天牢”內還能唬人,讓他越獄,最終可能只會成為東方不平的一枚棋子,又或被李太白利用而已。
武功、霸氣、智慧再加上眼光、雄心,才可能成就霸業,天夭如此容易被感動,絕對不可能成為一代梟雄。
小白大可放心了!
一直沿著空中遠飛,越過了大市集,橫跨大江。
向下俯視,海面上波濤萬重,心底更是萬分焦急。
每一下巨浪起伏聲,都恍如天夭心跳無異,一下一下的,愈跳愈快、愈快愈焦急,委實沉重。
只因為飛鷹已告訴了他,快將碰見的親人是誰。
遙望大海盡處,只見一大片排得密密麻麻,齊齊整整的大樹,顯然是個人跡罕至的大樹林。
“飛鷹旋空”飛至這樹林上空,徘徊旋轉,藉助迴旋之勢漸漸減速降下,終於到達目的地。
眾人安然落在地上,只見眼前一幢破舊的茅屋,破破爛爛,簡陋不堪,一看便知是貧窮人家所住的地方。
飛鷹道:“前輩,你渴望要見的人,就在裡面。”
天夭呆呆的望著破屋,滿臉猶豫,卻又同時有著說不出的喜悅,百般感受在心頭,實難言喻。
只見屋門前忽地出現兩條人影,同是青春少女,美腿修長的女兒嬌軀。一個貌若天仙,蘊藏著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氣質。另一個臉容蒼白,滿面豆粒,雙目失明。
天夭斷斷續續的道:“你倆……就是……天……心、天意……嗎?”
對了,從屋中走出來的兩女,正是天心與天意。
天心愕呆了一陣子,喃喃道:“你……是誰?”
天夭呼了一口氣,露出從未有過的溫情眼神,說道:“八十年前,‘清河縣’出了一位好出色的人物,因為在某年嚴冬,深山的一群猛虎吃了有毒肉食,瘋了似的群起跑到村莊噬人。”
“當時,有個只得十六歲的少年人,單人匹馬,手執寶劍,獨鬥群虎,盡把瘋虎殺個乾淨。”
“從此,那少年便成了‘清河縣’的大英雄,在縣的東、南、西、北四大門,都建有臺閣紀念他的豐功偉跡。”
天意喃喃道:“那少年人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