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爭取一份籌碼?煙絡冷笑,恐怕她就算是蘇洵的妻室,太子若堅持要搶,老皇帝也會如今日般不置可否吧。也因此,四親王和八親王先後開口求情,不外乎是想買蘇洵一個人情。她驀地心寒如斯,蘇洵啊蘇洵,你究竟在為什麼樣的人買命啊!?
“大人自始至終冷眼看著朝中的動盪,至今尚未明確表明立場。但身為高祖如此寵信的臣子,大人的選擇足以顛覆整個結局,也因此大人註定要如履薄冰地走在暗流湧動的深灘的最中央!所以煙絡姑娘,不可再給大人添亂了。”
穆青的話音低微卻清晰如斯,字字入耳,句句上心,卻叫她如此難受!煙絡傷感地想,她總是在給他添亂嗎?所以他忠心耿耿的手下專程深夜來訪,為得只是要她離開蘇洵越遠越好?
“煙絡明白。”她俏臉黯然,幽幽地回答,“煙絡已在蘇府叨擾多日,承蒙大人和穆總管不吝款待。如今煙絡還要北上訪友,明日大人入宮之後,煙絡自當離開,還要煩勞穆總管代煙絡向大人道一聲‘多謝’。”
穆青淡淡看著眼前神色黯然憂傷的女子,雖心有不忍,卻不能手軟。大人為她已經得罪了皇上和太子,若是讓她再呆在府中,不知以後還會掀起何等的驚濤駭浪?就讓他做一回狠心人吧,為了大人好,亦為了眼前青澀的女子好。天涯何處無芳草?世上好男子不計其數,大人是她不能招惹的。她聰慧如此,應能明白他一番苦心。
“煙絡要收拾隨身細軟,就不送了。”
穆青見她白色淡雅的背影緩緩遠去,輕嘆一聲,帶上門,無聲離去。
煙絡百無聊賴地坐在床沿,目光呆滯。
她這樣坐了多久?已經記不得了。站起的時候,雙膝以下酥麻無力,差點跌到,攀著床稜,她滿腹委屈。
她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讓人討厭,像蒼蠅一樣急於驅趕的人?她來到他身邊是被人逼迫,如今自此處離開也是身不由己。她想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此時看來,竟是如此荒謬可笑的事情!?她咬緊秀氣的紅唇,掃視屋內的景象——這是蘇洵安排給她居住的小院,窗外桃花夭夭,夜色裡雖然看不真切,香氣卻是沁人心脾。這院子裡還有她最喜歡的他身上的甜香味,因為院子裡也種滿了那種紫色的小花——那是她執意從他院子牆角挖來的。
她淺淺地笑著,有哀傷亦有小小的歡喜,為他。釋然地拭去眼角的淚痕,她下定了決心——她本就願意為他做愚鈍的樵夫,此時叫她歸隱山林又有何不可?只要他真能因此過得很好,她又何必這麼計較?她本不是有了所愛,就非得執著一身廝守的女子,她可以為他堅強。
突地瞥見桌上的紫檀木箱,煙絡有些好奇,他到底給她什麼東西?開啟箱子,她笑了起來。箱子裡靜靜地躺著一疊泛黃的醫書,角落裡是兩支墜有紫色珍珠的白玉簪子,以及兩雙紫珠耳環。煙絡拿起其中一對紫色的耳環,她記得初次見面的那一夜,他門前掛著的紫色珠簾。這個男人,居然真的拆來給她了。
煙絡再次研墨,哈口氣溫暖冷得有些發僵的小手,鋪開宣紙,一字一字認真而執著地寫道:
花前月下暫相逢。苦恨阻從容。何況酒醒夢斷,花謝月朦朧。
花不盡,月無窮。兩心同。此時願作,楊柳千絲,絆惹春風。
一口氣寫完,煙絡將紙細細折成一隻展翅欲飛的紙鶴,放於紫檀木箱上。她笑得輕柔,神情堅決。她會離開!但是——在離開蘇府以前,她一定要再見他一面!
春寒料峭,煙絡將頭髮用白玉紫珠的簪子綰在一側,耳垂上跳躍著一對紫色珍珠的耳環,雙臂纏繞著足有兩丈餘長的淺綠紗羅,衣袂飄飄,急步走在黑夜中。冷風驟起,一陣涼意襲來,卻並不覺得冷,她的心此刻正是火熱,仿若撲火的飛蛾一般熱血沸騰!
熟悉的甜香味愈來愈濃,她已經來到他書房門前,屋內燭光搖弋,溫暖柔和。叩門許久,沒有人回應。他不在?煙絡不放心地推門而入,通常這種時候,他不都忙於辦公的嗎?
屋內確實空無一人,桌上燭火尚新,像是才出去不多時。煙絡正欲旋身離去,驀地眼尖地瞧見桌上小山樣的公文字子裡攤著一張寫滿小字的紙,隨入室的涼風輕輕翻飛,發出細細的聲響。
她好奇地走上前,拾起來細看。字跡蒼勁流暢,仿若行雲流水,是他的字跡嗎?紙上幾行小字: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