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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清歡樓。

煙絡穩穩地端著參盅,若有所思地看著匾額上的“清歡”二字,叩響了門扉,柔聲道:“大人,煙絡又來打擾了。”然後,她相當自覺地不待裡面的人回應,就自己推門入室。晌午明媚的陽光剎那之間溢滿一地。

蘇洵仍舊維持不動地端坐在如山推積的公文之前,一襲寶藍色暗紋起伏的長衫服帖地穿在他勻稱結實的身體之上。

煙絡調整笑容,放重了腳步,緩緩上前,“大人,參湯。”

蘇洵一動不動,專注於身前密密麻麻的小楷寫成的公文。

煙絡好脾氣地斂手而立。良久,卻見眼下的男子以手掩口悶悶地咳了幾聲之後,仍舊不以為意地凝神批閱低眉思量。她幽幽地呵出一口氣,重重地踩了幾步行至他身前,提高了嗓門,道:“大人!”

蘇洵像是被突然驚醒一般,側頭看她,問道:“何事?”

煙絡含笑靜靜地看他,他那張清俊的臉上倒是還有幾分血色,不過連日來的操勞已經在他深邃的雙眸下洇開了淡淡的黑影。她笑問:“大人還在忙?這參湯是穆總管特地吩咐膳房為大人準備的,大人可願意先歇一小會?”

意料中地,蘇洵淡淡擺手,連話都懶得講,復又埋首公文之中。

煙絡自知拗不過他,自己拉過一張椅子,坐到他身旁,也不急著回去。

他卻依舊全神貫注地審視著各地上呈的巡按事宜,斟字琢句一一批示,時不時佇筆沉思。

煙絡安靜地凝視他一張全然忘我的臉,微微地笑。她一直以為專注於自己所長的男子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所以現在的蘇洵是她認為最值得一觀的時候吧。

時間如細細的溪流無聲地流逝。

煙絡深深地看著這個清清冷冷的男子,心裡平靜無波,可以一直這樣溫暖平和地看下去也不是一件壞事吧?

那個她早已習慣他常常自動退出服務區的男子像是終於發覺氣氛不對,側頭看她時,仍舊擺出一張鎮定自若、漠然疏離的臉,冷幽幽地問道:“還有何事?”

“沒有,”她笑得像貓,微微聳肩,道,“等著收罐子回去。”說罷,衝手邊的參盅一努嘴。

蘇洵看她一眼,沉默片刻,拿過那個白瓷參盅,掀開蓋子,仰頭一飲而盡,然後放下,看定她,道:“可以了?”

煙絡笑得有幾分貓膩,微微頷首,道:“與顧大人今日午時之約,大人沒有忘記吧?”

蘇洵一雙深邃幽黑的瞳孔迎上她得意的笑臉,淡淡道:“此時?”

“嗯哼。”她得意地點頭,眼睛眯得像貓。

蘇洵面無表情地放下公文,緩緩站起,“施姑娘也要前往?”

煙絡歪著頭笑,“沒人請我啊。”

然後她的笑眼裡,那個寶藍色的清湛身影在前邊走了出去,帶過一股微甜的淡雅香氣。她含笑跟了上去,一直別有深意地笑啊笑。

次日 御史府

暮色將至,斜風細雨。

迷濛的煙雨將青色的街衢洗得一塵不染,泛著淺淺的青光。兩旁聳立的槐樹也愈發翠綠欲滴。雨水的味道和著青石與綠樹的清香溢滿了煙雨悽迷的天地之間。

煙絡穿著一身白衣,懷抱著烏木藥箱,在紅漆朱扉烏頭門的御史府前快要站成一尊石像。

她很急!?廢話!要不然,她冒雨站到這裡難道是為了感受薰風微雨的浪漫啊!?她焦躁地望著門前筆直的街衢的盡頭,一面怨毒地想,要不是昨天那個該死的顧方之拉蘇洵出去一趟,蘑菇到半夜才回來,那個原就有點咳嗽的呆子怎麼會在夜裡發起高燒來?她又怎麼會這麼命苦地在悽風冷雨中望穿秋水,由一朵多刺的玫瑰望成一尊無稜的化石,只為了等他平平安安地從御史臺回來?

唉。她好像最近變得愛嘆氣了。只能怪她愛上的是那樣叫人放心不下的男子啊。否則,一向灑脫如她,怎麼會天天雞婆地跟他後面絮絮叨叨:天涼加衣啊,熱了不要捂著了,要好好吃飯,早點睡覺,生了病不要到處亂跑,即使身不由己非奔波不可,也要早點回來啊,等等等等……

她愛他?施煙絡心頭一亮,下意識地揪住胸前的衣裳。她剛剛唸了什麼?她愛他?她什麼時候開始的啊,她自己怎麼都不知道?她側頭沉思,柳眉糾結,這樣強烈的堅持,除了愛,還會是為了什麼?她自嘲地笑了,饒是她自詡一世聰明,怎會如此駑鈍?

原來她是喜歡上了這個人呀。是喜歡,所以才會有這樣強烈的擔心,正是因此,那時也才會生出那樣濃烈的不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