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顏……你是不是累了?”遲遲不見愛郎有何動作,衛紫嫣疑惑的開口。
“是有些累了。”鍾無顏一語雙關的說道。扶著衛紫嫣的手,鍾無顏並沒有把她帶向床榻的方向,而是走到了圓桌之旁。
斟滿一盞清酒,舉在面前,鍾無顏神色鄭重,雙手舉杯,“公主,這一杯酒,無顏敬你。”
衛紫嫣面上一紅,嬌嗔道,“以後無顏你就是我的夫君,該是我敬你才對。”
“不,公主為尊,該是無顏敬你。”
“無顏。”衛紫嫣抿了下唇,才道,“你該知道,在你面前,我從來都沒覺得自己是公主,也沒覺得身份比你高貴。”甚至,她覺得鍾無顏才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因為她時刻都要小心的探查他的情緒高低,心情好壞,小心謹慎地與之相處,只為了換得他一個難得的笑顏。
比較之下,她才顯得卑微。
果然,愛情裡誰先愛上,誰便輸了。
她就是那個輸到底的輸家,卻,甘之如飴。
“但在無顏心裡,公主始終是公主。”輕而緩的幾個字從他的薄唇裡甫吐而出,宛如最鋒利的刀鋒夾帶著層層的寒氣,向她襲來。
從來都是公主……而已。
衛紫嫣勉力維持著面上的微笑,儘管他看不到,她卻不想讓自己的新婚之夜裡少了笑容。
“所以公主……請給無顏一點時間,在那之前,無顏會一如既往的對公主……敬如神明。”
衛紫嫣豁然抬頭,有些怔然,隨後便發出一聲哽咽似的苦笑,奇怪的聲音讓鍾無顏皺了皺眉,他在等她的回答。
他說……敬若神明……
自然而然的,衛紫嫣知道鍾無顏說的是什麼意思。被宮女們精心描畫過的眼睛染上一點碎心的紅痕,眼波微轉,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張灑滿了四寶果子的床榻上。
大紅的鋪蓋,金絲纏繞的龍鳳呈祥。桌案上,紅燭已經落下千重淚,厚厚的疊加在一起,像一張難看的老人臉,褶皺頻頻,毫無生機。有什麼東西在這個夜晚被燒得乾淨。
鍾無顏靜靜的等待著她的回答。他亦知道,這句話對她來說有多殘忍,然,卻是事實。
房間裡一時靜極,紅燭花淚發出的嘶嘶聲也能清晰可辯。一雙璧人皆穿吉服,刺目到令人眩暈的大紅色組成了房間裡所有的色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衛紫嫣才輕輕吐了口氣,她險些以為自己剛剛的那口氣就那麼橫在胸腔裡,一輩子也不吐出來了。他要時間是吧?她給的還少麼?從幼年時候的相遇,到現在,數個寒暑的相對體貼,竟然沒有捂熱他的心麼?她很想問,問一問眼前這個俊美無儔的男人,你的心到底是不是和這張臉孔一般,是冰山雕刻?
“沒關係。”她一如往常的輕笑著,孩子似的閃耀著喜悅的光芒,然而眼底的光卻帶著不可遮擋的憂傷。
“沒關係的,鍾無顏,真的。”她吸了口氣,讓自己早已被淚水充斥的眼睛直視著他,“我可以等,也可以給你一輩子的時間,我不會逼你的。”
“多謝公主。”聽著這樣的話語,鍾無顏反而有些羞愧。
“別急著謝我,”尚自帶著眼淚的眼角向上微微一動,竟是露出笑意來,然,語氣卻森冷透骨,“一年,十年,二十年,還是一百年我都不在乎。但,你只要記著一件事就好。”
“公主請講。”心裡隱隱覺得她這話說的深意不明。
“你只要記得你是我的駙馬就好。”她微笑淺語,笑意盈盈。
“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做我的駙馬。”
***
“她現在還在昏迷,性命自是無礙,只是,不知道要何時才能醒過來。”白江站在榕樹下,對著樹後的一條頎長的黑影輕聲說道。
黑影不動,也沒說話。
白江皺了皺眉,嘆了口氣,環住雙肩,“哎,我說,你這是什麼意思,賴在這兒不走麼?”
“宮裡的庸醫我信不過,帶我去看看她。”沉穩的口吻穩健如刀兵。
“你瘋了吧?”白江鳳目一動,嫉妒的目光閃了又閃,“嘁,想去看她?也行啊,你得先看看她身邊的那個人走了沒有。”
黑影又沉默不語。
白江斜靠在樹幹上,好整以暇的梳理著自己垂落到胸前的長髮。黑絲絲的一束纏繞在指間,“自打回來之後,殿下就一直沒離開過她半步,白川,你……”你就那麼喜歡她麼?這句話被含在口裡,又咽了回去,橫了他一眼,沒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