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司斛憂心漸起,但見青驪面無表情,沉靜坐著,同方才的模樣大相徑庭,臉上找不到一點殘淚痕跡,如她過去再出雲庵的泰然安寧。
入了宮,負責接引的侍者卻直接帶青驪回了寢宮,有關皇命隻字未提。
青驪不問一字,一旦回來,就坐在小園的石階上,抱膝沉默,像是發呆,卻又彷彿在想什麼。
一直到日薄西山,夕陽昏黃,一動未動的女子才回過神,卻見身邊不知何時居然坐著蕭簡,同她一樣沒有說話。
“什麼時候來的?”已習慣了蕭簡這樣突如其來,青驪只淡淡地問了一句。
“才坐下。”想起他們不止一次這樣並肩坐著,有時是看夕陽,有時是望夜月,或者就是坐在樹蔭下看風吹出雲庵裡的花草枝葉,安靜祥和,時光靜好。
“發生什麼事了?”青驪回頭,才見蕭簡眉峰緊蹙,從未有過的憂慮。
“顧成風攻破了孫將軍的防守,豐寧失守。現在顧軍南下,情況危急。”蕭簡本就交握的手扣得更緊,有種隱忍,在被時局所逼之下逐漸被突破。
“但是父皇不讓你帶軍前去支援,哥哥也沒給你準信。”早就料到一般,青驪對此並沒有太多驚慌,轉頭看著漸漸落下宮牆的紅日,夜將近,是誰都改變不了的。
“豐寧一失,剩下的幾城如果再不增援,就會被顧軍逐個擊破,最後直逼雨崇。”越到後來,蕭簡的聲音越是無奈。
“如果你去,是不是一定守得住?”青驪問道。
蕭簡霍然抬頭,只見望著落日的女子縱然依舊無波無瀾,素衣映在夕陽光中更顯得頹然,但那雙眼裡卻有某種情緒暗暗波動,是恨。
“不要這樣看著我,我還是青驪,一直都沒變過。”即使她收斂了年幼時的刁蠻跋扈,不再那麼輕易地就喜形於色,即使她明白了很多,即使她曾經對承淵說過自己變了,但她依舊是青驪,大琿的七公主,會愛會怨,會恨所有可能帶來痛苦的人和事。
“你要去找五殿下?”蕭簡意外於自己忽然的這個想法,心底莫名就覺得青驪會這樣做。
“當年我幫他遊說父皇同意離淵島的事,他還欠我一個人情。這次,當他還我的。”青驪站起身,低頭看著怔忡的摯友,微笑道,“你是軍人,你和他不一樣。”
背向光線的女子神情陷在陰影中,眼裡卻有對他的理解。有些東西就是這樣微妙,以為最瞭解的人卻在現實裡變得陌生,而那些原本不夠熟悉的卻不知不覺變得熟稔,不用言語,卻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才從外面回來,又一天沒休息,你回去吧,不然天一亮,你怎麼帶兵出征?”青驪伸出手,素手微白,隱隱泛青。
“你怎麼了?”蕭簡站起。
“大概還沒習慣著宮裡的味道,你知道出雲庵可不是這樣的。”青驪苦笑,也唯有對著蕭簡,她尚能苦中作樂,有一時半刻的輕鬆。
“我看你是坐久了受了地涼,我讓司斛去請太醫。”說著,蕭簡就要轉身。
青驪忙拉住他,道:“身子抱恙不更好,當初他們設計我,這次換我回禮了。”
“青驪……”
“對不起哥哥,總比什麼都不做、坐以待斃對不起大琿的好。”暗影裡牽起的笑容艱澀,青驪輕推著蕭簡離開,叮囑道,“好好休息,你留在雨崇的時間不多了。順便替我把司斛叫來。”
輕聲的規勸裡有離別的哀愁,但自有她對蕭簡的支援,一如五年來蕭簡對她的照顧,儘管微薄,卻暖人心肺。
見蕭簡離開,青驪轉身面對夕陽,日光漸暗,這滿眼的錦繡奇花最終是要落入夜裡。
“姐姐,他沒有找到你,該是有多絕望。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完成他身為軍人的夙願。接下去的事,就誰都不知道了。”斜陽中喃喃自語的女子,慢慢收回目光,一併收起那些憂思愁想,待司斛過來,她將事情都一一吩咐了。
青驪並未食言,要蕭簡帶兵前出征的聖旨連夜就從皇宮下達,天一亮,就出發。
聖旨傳出的訊息送到時,青驪正半躺在踏上,昏昏欲睡。
“公主……”司斛上前輕推青驪。
青驪轉醒,卻依舊覺得頭重腳輕。之前為了等這道聖旨一直撐到現在,神志早有些不太清醒。
“我知道他一定有辦法的。”青驪扶額,嘴角的笑意苦澀——若不是她演一場苦肉計,承淵是不會放蕭簡離開雨崇的。
“現在蕭公子走了,如果……”
“讓蕭簡留在雨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