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承淵道。
“青蘼就快笈地了,這時間真是抓不住啊。一個個都長大了。”弦外之音傳來,皇帝只是眼角苦澀,看著身邊一雙兒女,心境複雜。
“長大了,幫父皇分憂,父皇看哥哥和姐姐,不都是這樣嗎。只有青驪沒用……”聲音越發小了下去,青驪低頭,卻仍舊感覺皇帝目光灼熱,火辣辣地刺到心裡,警示著什麼。
“風大了,父皇,進去吧。”承淵道。
皇帝轉身吩咐道:“去把承捷和青蘼叫來,說是青驪公主要為二殿下餞行,一個都不許缺。”
侍者聽命,當即前去通傳。
“那就進去等著吧,朕是真的很久沒和你們聊聊了。”皇帝牽起兒女的手,就此離去。
翌日,大軍出發之勢浩蕩,皇帝親至雨崇城門送行,領將受御酒三杯,三軍齊呼。
城樓之上,承淵與青驪靜默遠觀。少年皇子本應站在皇帝身邊,卻受命於青驪一同臨高相望。
“二哥就這麼走了嗎?真像做夢一樣。”青驪彷彿囈語,看著銀甲在身的承捷,那樣的英武,如此陌生,“蕭簡居然病了,不能為二哥送行。”
“我也想和二哥一樣,而不是困頓在這高城之上,俯瞰眾生。”承淵負手,望著出征大軍,悵然無奈,蹙起的眉間卻有對徵人的欣羨。
“不知道父皇為什麼不讓你下去,但我也不希望你走。”青驪轉身,走下城樓。
風裡有濃重的離別味道,纏在髮間。眼前浩浩蕩蕩的隊伍,軍旗飄揚,壯烈了,也愁苦了。
“青驪。”承淵快步追上失落的少女,“我送你回去。”
青驪默應,同少年一起走著,彼此的沉默裡依舊有漸行漸遠的馬蹄聲,她忽然道:“我聽說,原來在父皇身邊服侍的宮人今天都不見了。”
“你怎麼知道的?”承淵驚訝。
“宮裡沒有不透風的牆,而且父皇身邊忽然換了那麼多人,怎麼可能瞞得住呢?”青驪淡然,昨日發洩之後,好像又完成了一次蛻變。
她知道皇帝一定看見了昨日的一切,而帝王身邊的宮人也一定都看見了,所以才會全部被撤換,至於那些人的生死,就不得而知了。
“青驪。”承淵停步,看著回望著自己的少女,熟悉又陌生,好像有什麼東西隨著那聲勢浩大的隊伍一同離去,並且再也不會回來。
“昨天晚上父皇的意思我們都很明白了。哥哥,姐姐快成親了,下一個就是你了。”過分成熟的目光教青驪看來這樣陌生,放在身前的手交疊著,然後少女輕輕福禮下去。
“青驪,以後有機會,我們再一起登高。但不是看三軍出征,好不好?”承淵問。
“好,登高不為三軍,哥哥答應我的,不能再違約了。”青驪微笑,陽光依舊,人面如昨,卻笑意失真,和記憶不能重疊。
承淵失笑,遂攜青驪下樓回宮。
因承淵要處理政務,所以入宮之後,他便與青驪分道揚鑣。
青驪回到寢宮,青驪屏退所有服侍宮人,獨自一人留在房內。
才新擺上的物什,卻被少女又一次當做發洩的工具。當司斛進來的時候,竟然看見青驪舉著那盆蘭花。
“公主不要!”司斛大叫,試圖勸阻。
侍女記得昨晚青驪鬱怒難發,將整個房間的東西能砸的咋,能摔的摔,一直到自己沒了力氣才停止這種發洩,而現在的場景,和昨晚如出一轍。
青驪雙手舉著自己栽種了四年的蘭花,看著司斛緊張的眉眼,須臾才鎮定了心神,慢慢放下手中的盆栽。
“公主。”司斛踩過滿地狼藉搶下青驪手中的蘭花,“公主平日最在乎這花,再氣再不甘,也不能這樣毀了。”
“我不氣,我沒有不甘。”青驪目光空洞,遊移的眼神沒有定落,反覆呢喃著同樣的話,“我不氣,我沒有不甘。”
司斛知道,昨夜家宴上皇帝的弦外之音就是在警告青驪和承淵要像青蘼那樣規行矩步,想必他已經察覺了這對兄妹之間的異樣。
“司斛,幫我收拾了吧。我沒事。”青驪怔怔地向前走,卻忽然跌坐在了地上。
“公主!”司斛放下蘭花跑上前,到青驪身邊的時候才發現少女已經泣不成聲——比昨晚哭得更厲害。
“司斛。”青驪抱著一隻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宮女,彷彿是自己僅剩下的依靠,“司斛,為什麼?為什麼?”
“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公主,只有忍。忍到極致,就這樣發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