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原先在京城的府邸已經空了,十四被安排到怡親王府養病,皇帝下令令其替太后送完孝後即刻回到景陵。
再見十四,他正在花園裡賞花。我猶豫著走上前,他卻已經回過頭來。我訕訕道:“好些了嗎?”他點點頭,道:“淮兒?這恐怕是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我明天,就要回景陵了。”聽他這麼說,我不禁鼻子泛酸,哽咽道:“十四,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他卻瞭然笑笑,目光平靜:“皇阿瑪走了,額娘也走了,紫禁城對我,原就沒有意義,現在只是走得體面還是走得窩囊的區別,不過,我不在乎了。就是他不下旨,我也會回去的。他還以為,我還願意留在這裡與他相爭嗎?呵呵……只是當初對你說的話,你就當我是喝醉了酒胡言亂語吧。”我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那句等他,最終,成為不了我的念想,也成不了他的承諾。
“我原本以為,只要得到了那個位子,總有一天,你會與我一起,站在太和殿上,接受群臣朝拜…。。卻沒有想到,縱然我得到了那個位子,你也終究不會同我一起……”
“十四,我……。”
“不是嗎?淮兒。就連他……也只是得到了那個位子而已。”‘
我一驚:“你都知道?”
十四苦笑道:“他把我的動靜掌握得一清二楚,我這個做親弟弟的,怎麼能連哥哥的心思都看不透呢?不過……到頭來,還是十三哥與你最是相配的。以後,就好好陪在十三哥身邊吧。”
十四是驕傲的,驕傲到面對新君都可以不皺一下眉頭;十四是跋扈的,跋扈到明明是他找茬還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十四是不羈的,不羈到連眼淚都是那麼真性情。現在,他站在我面前,低低敘述著這一生的經歷,卻用這麼雲淡風輕的口氣。沒有震驚,沒有痛苦,這個故事從一開始,就已經向著悲劇發展,但是,好在還沒有太悲哀,至少,我們都能用笑容來談論那些過往。至少,我們還有將來可言。是呀,一切又是新的了。
“且恁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十四的聲音傳來,我不禁凝望他平靜的面頰,上面彷彿又填上了年輕的光芒。十四從沒有念過這種詞,而如今,這詞經他口中卻沒有絲毫的脂粉氣,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本來就是形容他這種人的啊。
喜兒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主子,該進宮了。”
“喜兒,我上次讓你做的活計做好了嗎?”
“就要好了,主子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喜兒不解道。
“那個手套做好了,讓小路子給十四爺送去。”我說。
“啊?是給十四爺的?我還以為是給王爺的呢……。”喜兒嘟著嘴。我笑道:“瞧你,王爺的我自己會做的,對了,方才你說什麼?”
喜兒洩氣道:“喜兒說該進宮了……”
我這才想起乾清宮家宴的事,剛才竟然沒聽到喜兒說。我正要出去,卻見到了兆佳氏領著弘昌還有弘晈。弘昌衝我眨了眨眼睛,一邊的弘晈雖然已經不小了,但是很靦腆的樣子,話說他的名字還是當初我給起的呢。可惜我和他沒有見過幾次面,王府裡的阿哥格格們都是有特定的活動空間的,能見到的並不多。
正當我發呆之際,兆佳氏卻親親熱熱地挽了我的手,道:“妹妹可梳洗好了?若是好了便一道走吧。”我有些尷尬,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小三被抓一樣,但還是道:“好了,這便和姐姐走吧。”
一路上兆佳氏只管和我說著最近繡房裡的新布,都是一些家常話,我和胤祥的事,她一直是一個特殊的存在。這一點,我向來是清楚的。
但是想到等下就可以見到琢玉難免很高興。
由於先帝剛辭世,一切禮儀都是從簡的。雍正年的第一個家宴,沒有我在康熙年間經歷的任何一個家宴來的豪華。
除了十四沒有來之外,其他的兄弟都已經來了。我的目光與廉親王的相撞,他向我點點頭,他也蓄起了鬍子,卻顯得愈發儒雅了,只是這份儒雅之後,卻總是有那麼一絲絲難以撲捉的悲傷在內。成王敗寇,向來如此吧。我走過去的時候,鳳鳴看了我一眼,想要說什麼卻還是沒有,我不禁苦笑,事到如今,不管當初她或是八阿哥對我做過什麼,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成敗都已經成了定局,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沒有完全的勝者。敗的人輸的是大好的一生還有將來,而贏的人呢?我不禁向前面望去,雍正端坐著,一邊是那拉氏,依次下去是琢玉,紐鈷祿氏等一眾妃子。而這個國家的新主人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