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媽說著說著,音調中有些發酸。
“蔡媽,我只是出嫁,你不要這樣,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節度使府居住不就好了?我會好好待你的,把你當親生母親一般。”我真誠地邀請蔡媽。
她欣慰地笑笑,臉上的皺紋像是歲月的勳章。
“蔡媽有你這句話,就知足啦!”她說道,“我這個孤老太婆是個薄命之身,若是跟去了,只怕衝了你和陳大人的福氣。我呀就在這左教坊陪伴著前頭人,你若是想起我來,就來看看;若是想不起來……”
“蔡媽,怎麼能想不起來呢?”她說得我鼻子也有些酸,我回身抱住蔡媽,說道,“在隋陽,你就和我的親孃是一樣的——不,你就是我的親孃。我只怕自己想你想得太多,怎麼會想不起來呢?”
“我的好玉娘,”蔡媽慈愛地撫摸我的後背,“想我了就來這裡看我、看前頭人,左教坊永遠是你的家。”
“嗯!”我用力回答,拼命地瞪眼睛,因為我不想眼中的淚水流出來。
在花轎離地的那一刻,我然感覺有什麼被剪斷了,鈍重的痛苦在心裡悄然彌散開來,混合著對新婚的期許和盼望,將我的心弄得喜怒無常。
這種莫名的複雜情緒,大概就是出嫁吧?
花轎搖搖晃晃。
透過轎簾,我影影綽綽地看到外面大街上站著許多圍觀的人。他們有說有笑、爭先恐後。
是不是我的花轎太顯眼了?
如意說過,我們這次正式成親,一定要隆而重之,在籌備之時,也都是在不逾制的範圍內選擇儘量高的規格。
這樣做,會不會太過惹眼了?
“榮珍郡主府到!”
伴轎的喜娘將頭探入轎子裡,說道:“啟稟郡主,到了郡主府,要換轎伕。”
“為什麼要換?不是說好了,轎子在郡主府轉一圈就去節度使府嗎?”我問道。
“回郡主話,這是陳大人吩咐的。”喜娘答道。
既然是如意吩咐的,他必定有所考量。
“那好,換吧。”我說道。
“是。”喜娘退下了。
於是另一班轎伕交接之後,抬著花轎在郡主府中轉了一圈,才繼續向節度使府前行。
“新娘花轎已到,請落轎。”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聽到了這聲音。
到了。
我既緊張,又歡喜。
馬上就要與如意拜天地,正式結為夫妻了。
“新娘花轎已到,請落轎。”
咦,怎麼又喊了一遍?
我掀起轎窗上的簾子向外張望,只見轎伕們果然是抬著我的轎子,並沒有落地。
“新娘花轎已到,請落轎。”
第三遍。
轎子仍然沒有落地。
“陳如意,想要你新娘子的命,就乖乖將三鎮節度使的印信交出來!”一個聲音甚是粗曠的男子聲音吼道。
我掀開轎窗的簾子向外張望,只見一個背影十分壯碩的男子立在花轎前衝如意喊叫。
這是怎麼回事?
我疑心自己太緊張,眼前出現幻覺。
很快,如意的出現令我相信眼前的一切並非虛幻。
“你們想要三鎮節度使的印信,儘管衝著我來!”如意厲聲說道,“此事與我娘子毫無干係,你們挾持她,並不能得到你們想要的東西!”
“怎麼不能?”男子冷笑,“你為了這個女人,不就肯交給我們想要的東西了麼?”
“如意,別給他!”我邊喊邊從花轎裡走了出來。
眾轎伕及那男子,見我此舉,皆大驚。
見頭上的蓋頭實在阻擋視線,我乾脆自己將蓋頭掀去,這才看清,原來包圍著我的眾轎伕和那對如意喊話的男子,均蒙面,腰間懸掛著明晃晃的大刀;而我與如意,僅僅數米相隔,竟然如同遠在天邊。
那大漢反應過來,一把拽住我,將腰間大刀抽出,架在我的脖子上。
“陳如意,快交出印信!否則,你妻子恐怕還沒過門,便成了刀下冤魂!哈哈哈哈……”大漢說道。
冰涼的刀刃觸碰著我脖頸上的肌膚。
現在想來,我仍然脊背發涼。
真是恐怖的時刻。
但那時,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
面對他們的逼迫,我把恐懼跑到了九霄雲外,我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保全我的如意!決不能讓他們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