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所有的窗戶都被關上,窗簾拉嚴實後,蠟燭也都點燃。
我脫下鞋襪,赤足站進放滿溫水的木桶內。怕時間長累著我,池春樹端來凳子放在桶邊,囑咐我萬一覺得累就坐下休息。
龍鬚川進也脫了鞋襪,站進木桶裡來。雙手與我的雙手拉在一起。
“請不要緊張。”龍鬚川進給我一個親切的微笑。但我分明感覺他的手心有點溼。
“我不緊張,你也一樣。”距離比較近,兩人又如此站在桶內,我感覺有點滑稽,看著他的大腳丫子笑起來。
他也笑起來,緊張一掃而光。
今村正嚴肅地咳嗽一嗓子,龍鬚川進立即收斂了笑容,告訴我開始了。
只見那個和尚將燃著的檀香圍繞我們走了三圈,口中不斷念著經。三圈走完,對龍鬚川進點點頭,拿起招魂鈴搖起來。
“現在我們要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龍鬚川進對我說。
我轉過臉看向春樹,他遠遠地站在法事圈外,帶著鼓勵的目光朝我點點頭。我安然地閉上眼睛。
五分鐘後,身體有種向外膨脹的感覺,漸漸變輕。我聽到今村正在呼喚筱文寧的名字。
耳邊感覺陰風陣陣,腳底的水驟然變涼,但頭頂感覺灼熱,上下兩端有冰火兩重天的感覺。
龍鬚川進的手又溼又熱。我感到他在下沉,但是有點奇怪……啊,是我在上浮?
我驀地睜開眼想驗證一下感覺是否正確,只見腳下的水像溫泉一樣翻騰起白泡,而我的腳根本沒站在盆底。
驚慌中,身體下沉,雙腳觸及盆底的一瞬間,身上的異樣感同時消失。
今村正的招魂鈴也陡然停下,房間內顯得異常安靜。
“對不起。我不該睜開眼睛。”我抱歉地看著龍鬚川進。
“不是你的錯,是我先睜眼的。”他說,“我發現你在移動就睜開眼看了。”
“那麼,再來!”我又閉上眼睛。
那邊今村正說了幾句,又搖起招魂鈴、誦起經來。
“他讓我們無論感覺到什麼,都不要睜開眼睛,直到完成通靈。”
幾分鐘後,先前浮起的感覺又出現了。這次我放鬆自己,沒再讓好奇心佔上風。
冰火兩重天的感覺很旺,但很快發生轉移,頭頂冰冷如嚴冬,腳底滾熱如踩著炭火。就在我擔心會不會被燙傷腳時,一切異樣感忽的消失了,身體內有個聲音在呼喚我:“拾伊,我可以進來嗎?”
是個女聲。我記得這是筱文寧的聲音。
我一陣欣喜,一旦她附到我的身體上,就意味著通靈成功了。
“謝謝你信任我。”她柔聲說道,“接下來你會處於睡眠狀態,不知道發生過什麼,因為我要借用你的身體一會兒。請放心,我不會佔用太多時間。謝謝,我進來了。”她的聲音帶著南京腔。
我感覺身體沉了一下又再度變輕,整個人涼颼颼的,但並不難受。
“阿進!”我聽到自己開口說話,不由一驚。她不是說我會處於睡眠狀態嗎?怎麼她說什麼我還能聽到?
“筱文寧,是你在說話嗎?”我問道。
我的身體劇烈顫動了一下。“怎麼會這樣?”她問,但還是我的嘴在發出聲音。
“阿寧,是你嗎?”龍鬚川進的聲音明顯激動起來。
“那麼,抓緊時間說吧,現在起我閉嘴。”我告訴筱文寧。
“是我,阿進。”我在說話,但我確信是她透過我的口如此說。但在旁人聽來我像是在表演單口相聲——自己跟自己說話。
“阿寧!”龍鬚川進抓緊我的手。我能感覺到他的心情有多激動,同時,我竟然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那是愛慕和遺憾的感覺,而且,是對龍鬚川進。
“阿進!”筱文寧也在呼喚他。
我的身體在升溫,有種發低燒的感覺。
“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但是……”龍鬚川進語塞,他在啜泣。
“我弟弟很危險,他是我們筱家唯一的根了,你一定要想辦法救出他。他被你們的人關在武昌憲佐隊的秘密監牢內,明天就要被移送至南京處死。快去救他!”筱文寧著急地說道。
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發音帶上明顯的南京腔,可平日裡我連一句南京話也不會說。
“阿寧,我記住了,無論如何我都會把他救出來。但是。我想問你一句,當初為什麼不願意回倫敦,為什麼寧可選擇自殺也不回到我身邊?我知道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