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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車裡沒有可坐之處,王衿近乎半躺在裡頭,腦袋卻豎得直直的,怡然自得得甚是駭人。

自那以後,凱旋之師儼然成了送葬殯儀,李言瑾不讓眾將士披麻戴孝,自己卻一襲白裳,在湖邊撒了糧米與紙錢。莫決心力交瘁,不再揚言要殺元翊,只是無知無覺地跟著李言瑾走了七日。李言瑾不明所以便問他,莫決道:“珊兒那丫頭定是最最跟你。”

頭七期間,李言瑾未曾見過元翊,光是知他在那處,心中便亂成一片,元翊亦不曾說過要找李言瑾,半句話沒有,跟死了般悄無聲息。光這麼僵著。李言瑾或隱隱期許能來個契機,亦或他五哥李言亭能挺身而出說句話,誰知李言亭只是坐在馬車裡,全不顧元翊死活,倒看得開。

一個在前頭騎著高頭大馬,一個在後頭獨坐囚車桎梏,也不十分奇怪,時候久了李言瑾都要忘了元翊仍在同行之中,犯迷糊地當此人已先且回京。

一日,李言瑾想問魏川冶件無關緊要的,回過頭去叫了他一聲,才見魏川冶不在身側,老遠騎馬走在最後。魏川冶眼毒,見李言瑾瞧他,便上前問有何吩咐。李言瑾正瞅著囚車發愣,不曾搭理。

囚車那面,坐著一個元翊,一個單凜。

魏川冶嘆一聲便駕馬回去,初雲作勢跟上,李言瑾趕緊胡亂勒了韁繩。初雲低鳴一聲,回頭不知又看了什麼,這才聽話。

“您既然忘了,我便替您想想。”王衿一開口,胸脯便劇烈起伏,總有些苟延殘喘卻命尚久矣之感。

“最起初,那是太子少保。這個不用說,單大人當夠了孌童尚書,想來此處跟東郅的皇子殿下玩玩新花樣,該是一時興起選的人罷。再後來他跟你好上,要把病秧子殿下給甩開,又怕讓你察覺,倒是老實了一陣子。接著弄了個半死不活的,便是區區不才在下。”

王衿笑著頓了頓,似在琢磨李言瑾的反應,琢磨夠了才接著道,“殿下該高興才是,單大人……不,元大人關心則亂。只是殿下也得小心著些,我瞧元大人平日還好,妒心卻重,見你跟那伺候起居的兩個小丫鬟親熱,竟將人眼珠子給劃爛了,嘖。”

李言瑾不語,面無不霽。

王衿只得接著道:“下等奴才死了便死了,倒也無妨,只是他又弄死個榮和榮大人,這罪過便大了。師直則壯,你們那時沒個伐西郅的由頭,如何都不好。”

“倒是為我。”李言瑾淡然頷首。他前年與王衿站元府門前罵街之事歷歷在目,只嘆物是人非。

“這你自然不惱他,只是娘娘死了,你還能不惱他?”

“一事論一事,珊兒之事自然要徹查,卻與你無關。”李言瑾說完甩甩袖子走人。如何徹查,他心裡卻是沒底。雖說宮裡對查處怪死之事向來有套法子,但說白了不過是對嫌疑之人嚴刑逼供,如今那人成了元翊,李言瑾便束手無策,只得回宮再作計較。

“等等。”王衿見李言瑾要走,一時著了慌,大叫道,“你就不奇怪我為何如此恨你二人?”

李言瑾愣了愣,旋即微笑:“沒那個閒功夫。”

李言瑾說的倒不是氣話,他當真忙得空不開手來。朝中大小事務上下官員,該處置的得處置,該任免的得任免,回去還得開天祭祖……

至於王衿為何處處與自己作對,李言瑾查了查他的身世,想得半明白半不明白,只是覺著可憐,隨他去了。

王衿四五歲便給賣到胭脂巷裡,說來還在陸施琴家鋪子邊兒上幹了些年頭。起初是舀酒跑堂,長得靈巧些更要給人當樂子使,過了些年明白過來便暗裡頭接些別的活計,總之,這輩子算望到頭了。只是某年某月,窯子裡來了個少爺。

那少爺長得奇形怪狀卻懷黃佩紫,連隨行家人都個個褒衣危冠,一見,便是個有聲名的主兒。只是這皇城裡,處處是爺,起先王衿倒也不以為意,單是小心伺候著。誰知那少爺一來二去瞧上了他,雖不曾帶他回去,但也教他讀書認字,供他好吃好穿,又聽說他家中管教得嚴,這便愈發景仰起來。

隔一兩年,王衿才知這少爺竟是當今聖上的六皇子李言秉,還是皇后娘娘所出,再想起這些日子來那人對自己的種種好處,心下歡喜,便死心塌地地跟他了,只怕他不要。

李言秉也是器重他,事事講與他聽。王衿出身煙花柳巷,從小耳濡目染得厲害,知李言秉不碰自己實屬不常。而李言秉在男女之事上又是胡鬧慣了的,無論如何沒有相敬如賓一說,是以王衿對此事耿耿於懷。一日,見李言秉與一少年並肩走在路上談笑風生,王衿心中狐疑,偷偷尾隨了去。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