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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顏子睿大窘,不由叫道:“喂!這、這我不用!不用!哎,我自己能走!”說著死活從李世民掙出來,卻站不穩一個趔趄撞到烏木柱子上,悶哼一聲。

李世民搶上前一步扶住,臉色卻有些尷尬。他本無心為之,本來情急之下未曾多想,卻教顏子睿一番反應勾起一股無名懊喪來。扶過顏子睿後,他直想憑一時意氣再次將眼前人抱在懷裡,然而看到顏子睿在月色下越發寡淡的臉色,只得忍下,道:“我扶你下去。”

顏子睿脊背在柱子上一撞,胸中惡心欲嘔。今日傷了之後顏子睿不願被人輕看,打著精神幫著羅士信料理半天,消耗到此時再受了夜寒,只覺得眼皮針扎般澀疼,丹田之中越發鬱結難調,便只得胡亂點頭,依仗李世民手臂託著往樓梯走去。

樓梯迴旋下行,堪堪容下兩個人,因城破戰亂,牆壁上的油燈沒人照看,樓梯望去越往下越深暗。顏子睿少年好強,強自作正常步態往下走去,卻在輕微的眩暈之下一步踏空,登時滾下樓去,李世民大叫一聲“當心!”同時一撐扶手翻越而下,恰讓顏子睿狠狠撞到他身上,兩個人吃痛出聲,李世民一手死死扣在扶手上。迴旋過半圈才穩住身形,顏子睿卻是一口殷紅的血噴濺在李世民的領口。

吐血是不詳之徵,李世民駭了一大跳,再不顧顏子睿願是不願,攬住他脊背橫抄入懷中,道:“別鬧!”說著抱著顏子睿大步流星地往自己在洺州府暫時的住處走去。

顏子睿跌得氣息紊亂,四肢疲軟,腦中似有把重錘在一下一下地撞擊著神智。他恍惚中覺察到被人穩妥地抱在懷中,如父兄般寬和安寧的氣息縈繞他周身,隔開冬夜的凜冽苦寒。也不知怎麼,沿路被刻意降到最輕微的顛簸之中,顏子睿心中的好強之心慢慢便煙消雲散,心神松落,竟不知何時就沉沉睡去了。

夢裡仍是在靈妙宮的樣子。似是書房的光景,青城子在案邊執半卷古籍閒適地翻看,顏子睿便趴在榻上看著青城子發呆,日影悠長,漫漫轉過窗欞,悄然描摹青城子清和沖淡的側臉。

一隻巴掌大的鳥雀撲稜著飛進書房,顏子睿下意識地彈去一枚棋子,雀兒尖叫一聲落地,慢慢洇開殷紅的血,也不知那小小一隻野鳥何來那麼多的血,彷彿地下的血池子翻湧上來,那血頃刻鋪開一大片,顏子睿驚惶失措,求救似的看向青城子,青城子的面目卻始終模糊,漸行漸遠,最後成了渺茫的煙塵。

“師父——!”顏子睿驚叫著坐起,身上兩床厚被滑落下去,一個溫醇的聲音傳來,不及青城子清雅,卻自有一股不容小覷的名將風流:“相時,被夢魘住了?”

顏子睿喘息著回顧,正是李世民坐在塌側的案几後看著軍報,清早的日光蒙在他的側臉,竟與夢境中青城子的姿勢位置無二。顏子睿覺得自己似是陷入了未知的迷障,夢景與現實交織倒錯,如方士的卜算之語隱秘得讓人心悸。

但顏子睿也最不耐這些玄虛的物事和直覺,乾脆翻身下床,環顧四周,才發現這不是安排給自己的臥房:“我……昨天睡在了殿下這?”

李世民放下軍報,眼中有旭日般的笑意:“相時的睡相頗好,一點沒擠著我,只是握著我的手如何都不放。”

顏子睿腳步一滯,手指蜷起又鬆開,睫羽低垂遮住了眼中情愫。

正文 叄肆

那廂顏子睿自顧穿戴,似乎再沒有說話的打算,李世民有些意外地見到他臉上並無意料中的窘迫,不明所以,只得問道:“身體還是不舒服麼?”

顏子睿搖搖頭:“已經大好。只消執心決調息三週天就可完全復原。”

李世民笑道:“昨天晚上醫官也來給你瞧過了,只是氣虛加之過勞,給你開了幾副補益的方子,我已經吩咐下去煎煮。”

他聲調神色都彷彿關念幼弟的兄長,顏子睿心中淡淡地暖起來,眼光向他看去,只見他手裡的軍報末尾是一方焦黑印信,便問道:“洺水那邊王君廓將軍的急報?”

李世民見他關心,苦笑著指著案几上其他幾份軍報道:“羅藝從幽州出發,已經相繼攻克定,欒,廉三州,再拿下趙州便可趕到洺水,與我主力軍對劉黑闥形成合圍之勢。叔寶在列人也打了個小勝仗,趁漢東軍主力未來得及反撲已經過洺州,現在正在羅士信那交割。但——”李世民指著手裡的軍報道,“劉黑闥死了範願,丟了都城,又被投誠的李去惑兄弟氣得發狂,誓死要奪回洺水。王君廓那,快要守不住了。”

顏子睿道:“才這麼幾天都不行了?洺水不是還有河面這道屏障嗎?劉黑闥手下都是飛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