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明在電話那頭靜靜的,整個辦公室裡只聽得見秀朗的聲音。
“那孩子……那孩子母親的事也是。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有想要的東西,那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樣無論如何都想擁在懷裡的事物。但是他竟然連問都沒問過我,就這樣硬生生地……硬生生地從我手裡拿走。”
我聽秀朗深深吸了幾口氣。或許是因為感同身受吧,就算物件是秀朗,我的眼眶也禁不住跟著紅了。總覺得和立樹相遇後,我真的變柔軟了,同時也變得脆弱了。但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能讓人更深刻地看清以往所看不清的事。
我想起秀朗在立樹咬他時,對立樹說的那一番話。那究竟是對立樹的勸告,亦或是對久遠以前,那個什麼也做不了的自己,所做的告解呢?
那頭的秀明似乎沉默了一下,他忽然開口。
“秀朗,你讓吳正桓來聽電話。”
對於林秀明的要求,我和愛文都愣了一下。秀朗卻彷佛理解林秀明的意思般,把話筒遞向我,我只得接下。
“立樹他……現在和我還有凱賓在一塊。”
林秀明一接過電話就說,我還反應不過來,想起剛才他們堂兄弟的對話,對林秀多少還有點警戒心。但既然他指名找我,我是個一無所有的人,就算他挾持立樹向我要脅什麼,我也沒有任何可以給他的東西。
“你一定猜不夠我是在哪裡碰到他的。”果然林秀明說。
“碰到立樹……?”
我一呆。抬頭見愛文和秀朗都緊張地看著我,電話廣播的聲音在辦公室裡迴盪著,秀朗顯然對林秀明故弄玄虛很不滿,從頭到尾都皺著眉頭。
“嗯,我在車站碰到他的,我本來是要去接凱賓,他到外地去出差,沒想到在票閘口看到一個小孩子很像立樹。我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我看錯了,沒想到湊近一看還真的是,當下馬上就叫住了他,把他帶了回來。”
林秀明平靜地解釋。
“現在他和我們一起待在旅館裡,毫髮無傷。”
我整個人鬆懈下來,差點就想哭出來。愛文更是直接就哭出聲來了。
“但是立樹……立樹怎麼會在車站?他想要去哪裡?”我忍不住問。
林秀明的聲音,總算有了一絲笑意。
“凱賓也這麼問他,那孩子說,他要去恆恆的家,他要去恆恆的家裡找恆恆。”
我呆住了,愛文他們也呆住了。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可是,他沒有到我家啊?我找過所有我住過的地方,都沒有他的影子。”
“嗯……立樹是說,恆恆跟他說過,他的家在宜蘭。”
我恍然過來,想起那個傍晚,我替他剪頭髮的時候,他的確問過我,我是不是也曾有一個家,是不也曾有過雙親。那個時候,我跟他說,我雖然有個家,但已經很久沒回去了,以後也永遠不會回去了。
傻孩子,去那種我永遠不會回去的地方,又怎麼找得到我呢?
林秀明似乎知道我的心情,他又繼續說:“我找到他的時候,他一個人拎著小袋子,戴著帽子,逢人就到處問:『宜蘭在什麼地方?』、『我要去宜蘭找一個人,可以告訴我怎麼走嗎?』他就這樣跟每個路過的大人問著。有人帶他去服務中心,小姐問他是不是走失了,需不需要幫他打電話等等,但立樹都很堅持地問她們:宜蘭在哪裡?”
我抿住唇,熱騰騰的東西在我眼周打轉。林秀明的聲音充滿溫柔。
“剛找到他的時候,他也是劈頭就問我:『宜蘭怎麼走?』我問出原委後,跟他說我覺得你可能不在那裡,因為你已經搬走了,那裡已經不是你的家了。但是他卻斬釘截鐵地跟我說:恆恆一定會回去的,因為那裡有恆恆的把拔馬麻啊!”
我總算明白過來,我猜立樹應該回去那間小房子找過我,但人去樓空,以他的能力,還想不到我是搬去和楊昭商同住,才會一時突發奇想,認為我是回宜蘭老家了,所以才會鬧出這些事情。
“凱賓有問他找你想做什麼,是不是想你了之類的,但那孩子說,想念你固然是想,最主要是想確定你過得好不好。他還跟凱賓說,你看起來很強,但事實上很膽小,很怕一個人睡覺,他不在的話,你不知道要哭成什麼樣子,那孩子竟然說這種話。”
林秀明難掩暖意地說著。我想我真是笨蛋,以為只有我滿心希望立樹幸福,只有我會為他設想、為他操心,為了他的未來而憂心忡忡。
但沒想到,立樹也會擔心他的恆恆,也會想要確認我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