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罵人還押韻呢!”唐十一卻是撲哧一下笑了,收起槍來,伸了個懶腰,“白先生原來是受硬不受軟的,早知道一開始就不用跟你這麼客套了。”
白文韜愣了好幾秒才臉紅耳赤地反應道,“你套我話?!”
“誰讓你一見我就跑,好像我會吃掉你一樣。”唐十一摸出手帕來,拽著他的手給他扎傷口,“幫了我這麼大的忙,不來邀功反而逃,白文韜,你到底是個什麼人?”
“我就是個蠢人!一次次被你耍著玩!”白文韜卻用力撥開了唐十一的手,“你一時是個花花公子,一時是個半吊子司令,一時是個好老闆,一時是個好朋友,一時又是,又是……我才真的想問一句你唐十一到底是個什麼人呢!”
“一時又是什麼?賣鴉片的大毒梟?”唐十一看他不領情,也就算了,手帕也沒有收回來,就任由它掉落在兩人中間,倒像劃開了楚河漢界一樣,“你如果真的那麼厭惡,何必又來救我呢?”
“我怎麼知道我為什麼要救你,反正我就不想明天看見你橫死街頭的頭條或者幾天以後從海珠橋下面浮了你的屍體上來。”白文韜本來是想繼續多罵兩句的,但一回頭看見唐十一凝眉冷眸的樣子,就有火也發不出來了,“可救你歸救你,其實我也覺得你應該走的。”
“我不走,我要留在廣州。”唐十一還是咬定青山不放鬆。
“十一爺,我不是那班人,我是真的當你朋友才勸你走的。”
“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但是我手下有五千張嘴,張張嘴都要吃飯的。在廣州我還能想盡辦法去養活他們,到了別的地方,我初來乍到,人強馬壯,口袋有錢,人家的地頭蛇會歡迎我嗎?到時候比在廣州還憋屈!”
“那你一個人走啊!”
“放著他們五千人在廣州當無業流氓?白警官,我怕你到時打不過周傳希!”
“你腦筋怎麼就是不會轉彎呢!你擔心自己的軍隊受委屈,你難道不擔心他們跟著你當漢奸?!”
“算了算了,我們不要吵了,傷感情!”唐十一擺擺手打斷白文韜的話,“廣州所有的大家族,死的死,逃的逃,早晚都會走光,但唐家不會,我唐十一不會做出拋棄家鄉的事,我一定要爭這口氣,把廣州守住!”
“人都走光了你爭氣給誰看!”白文韜覺得唐十一倔起來跟自己有一拼,“難道你真的想以後一塊紀念碑大大地寫上‘唐十一’三個字?哈,真是夠爭氣的,爭一口死牛脾氣!”
“白文韜!別以為救過我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唐十一也生氣了,他猛地往他那邊一傾身,白文韜以為他要動手,連忙往後仰,誰知道唐十一卻是傾過身子來開了他那邊的車門,“你走吧!我不用你管我!”
“你別鬧脾氣啊!”白文韜哭笑不得,是誰把他捉回來的?
“你當你是什麼人?真值得我唐十一交朋友?”唐十一說著就把他往外推,“我只是在利用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文韜覺得自己今晚被淋的冷水真夠多了,而這一句卻不只是冷水,簡直是冰錐,直直插中了他的心窩,他鑽出了車子,彎下腰來咬牙切齒地對唐十一說,“好心遭雷劈,狗咬呂洞賓,我真沒說錯你!”
“滾!”
唐十一一腳踹了出去,白文韜往後跳了一步,用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氣沖沖地轉過身子大步走開了。
劉忠愕然地看著兩人爭吵收場,好一會才敢走過來問氣鼓鼓的唐十一,“老爺,現在去哪裡?”
“回家!”唐十一捉起那方手帕,使勁揉成一團扔到了車外的街道上。
☆、第十三章
農曆五月十五,北帝廟的露天戲臺子照舊安排了神功戲來酬神,但最近大家都流行去戲院買票看戲,而更多的年輕人對西洋電影更有興趣,於是來看戲的人就更加稀少,任由那臺上的梁山伯祝英臺肝腸寸斷,不知道那些過路的拜神的人當中,有多少人真的能感受到一分半點的悲慼。
寥寥落落的觀眾裡頭,一個年輕男子格外醒目,他隨著那主角的唱唸搖頭晃腦,祝英臺唱道“我樂得君正直,甘願愛心牽”的時候他不住地嘆氣,演到祝英臺送梁山伯玉佩為念的時候,眼睛都紅得快能流出眼淚來了,到梁祝一人一句唱出“君若殉情奴殉愛,願在奈何橋畔候嬋娟”的尾聲,他已經一邊使勁地抽鼻子一邊拍掌叫好了,連臺上戲官兒謝幕都特意朝他再作一禮,以示感激。
“白少爺,你又來看戲了?”一個扎著粗麻花辮的賣零嘴的花衫大姑娘笑眯眯地走了過來,給他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