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樁棟問:“南兒回定江後,大哥覺得南兒可有什麼異樣?”
“什麼異樣?提心吊膽吧,板子舉起沒落在身上,總是心裡不踏實。我那天舉手去掏癢癢撓,嚇得他一哆嗦。”秦老大罵咧咧道,尋思著笑了起來。
“大哥,聽說耀南最近和日本人走得頻繁。還同個日本寡婦揪扯不清的。”
“這小子總是沾花惹草,風流成性,由他去,只要不出格兒,不去管他。”秦老大逗弄鳥兒依舊怡然自得。
“風流成性,風流成性!”那八哥兒不停嘴的叫著。
“耀南迴來,同阿溶如何分工?”
“回來後性子收斂了許多,也顯得長大了,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天天埋頭幹活兒,也不爭搶了。就是前幾天發起少爺脾氣,把個沛兒給打了,我權且記下他這頓打,這小子!”
“權且記下他這頓打,這小子!”八哥兒重複說,逗的秦老大指了八哥兒笑罵,“你就做吧,自己往貓兒嘴裡送。”
秦樁棟卻立在大哥身後欲言又止。
………………
楚耀南在書房裡埋頭做事,鋪滿一桌的案卷,仔細在清點。
旁邊的秦溶一邊翻開賬冊一邊問:“南哥,這麼大一筆開支,分攤到各個堂口,大家怨聲載道的。”
“年底分紅利發紅包時怎麼沒人怨聲載道呀?堂裡日子不好過,就只能勒緊褲腰帶。”楚耀南冷冷地說,斜倚去椅子靠背,一手支了頭,慵懶的樣子。
秦溶說:“南哥你回來吧。”
“我回來就能變出錢啦?變不出錢沒有進賬就只有勒緊腰帶過日子!”楚耀南也不理會他,低頭幹自己的事,見秦溶為難的樣子就對他說:“去把花名冊拿來,讓他們報上人數,按人頭分派。沒有什麼大家都滿意的公平,大抵過得去就是了。若誰個有意見不服氣的,去找老爺子申訴去!”
秦溶喜歡楚耀南的氣魄和那股爽利勁兒,看他重回青道堂後臉頰瘦削了許多,那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也少見了,只挽起的袖子露出的一截小臂顯得利落幹練。楚耀南將一本賬扔去秦溶面前指點了一筆說:“看這裡,仔細些,眼睛冒氣的嗎?”
秦溶沒有處理過這麼大筆的賬目,繁瑣的財務令他應接不暇,但他極力集中心神去看,然後說:“這筆款子是有些奇怪,怎麼出了出出進進的幾次?”
恰聽到動靜抬頭,見二叔進來。
“你小子出去,二叔同南兒有話說。”秦樁棟吩咐秦溶,秦溶懂事的退出,輕輕帶上門。
楚耀南起身,燈光下面頰清瘦,更顯兩條腿細長裹在緊口褲中,如螳螂一般。
秦樁棟沉下臉上下打量他,也不說話,楚耀南的頭沉得越來越低,做錯事的孩子一般。
“自己說,該怎麼辦?”二叔問,鐵青個臉,楚耀南垂頭不語,少時低個頭偷眼看眼二叔含糊說:“耀南該死,二叔恕罪,再不敢跑了。”
見二叔也不搭理他,就立在那裡似對答案並不滿意,才抿抿嘴唇走去牆邊面壁,抽出腰間的皮帶。
秦樁棟來在他身後道:“你人在這裡,心並不在這裡,不是二叔的南兒歸來,二叔不打。”
楚耀南的手停在腰間,也不回頭,也不說話。
“看事情要用心去看,不是眼睛。若執迷不悔,遲早有你迷途難返的那天,錯一步,步步錯,追悔莫及。”二叔說得痛心疾首,楚耀南眼淚落下搖頭說:“二叔高估了耀南,耀南如今一無所有,僅有的,也沒了,還哪裡敢有怨言?”
聲音沙啞,在喉頭裡泛出。
“你的小心思,還當二叔看不出,你有事在心裡,口不對心!”秦樁棟痛心指責,轉身離去。
楚耀南望著那身影,曾經的呵護寵愛,如今不復存在。
秦溶近來早出晚歸,神神秘秘,幫中的瑣事又交回給楚耀南打理,楚耀南不多問,眼睛卻在看。
這日楚耀南從幫會歸來,收到昔日幫他尋找大哥的那個偵探的信,約他去鐘樓下的藍色酒吧一聚,有北平沈家的秘密相告。
楚耀南來到酒吧,見到那位偵探,那小鬍子偵探開誠佈公地說:“這訊息本是三口夫人委託我去查,不想我查清了,她卻言而無信出國了。我想把這訊息賣給報館,又怕得罪藍幫惹來殺身之禍,若是作罷,畢竟查了這許久,心有不甘。還是請楚大少看著給幾個辛苦錢。”
說著,將一疊照片推去楚耀南眼前。
楚耀南只低頭一看,不由一驚,一輛黑色轎車,清楚的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