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覺得靈鷲滿手血腥,無論如何都不會洗淨。
若他當初真是愛靈鷲視如生命,早就在十餘年前以為他死的時候,就為他殉情。
他在世上已了無牽掛,卻在一處小廟裡,給靈鷲立了墳,知道江湖自此沒了靈鷲的殺戮而變得日漸安逸,心中有時竟也會升起欣慰。靈鷲死了反而成為了一件好事。他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守著那一座孤墳到老到死即可。
便是知道靈鷲未死的訊息之時,他仍舊在那破廟裡猶豫了兩日,才決定踏上尋找靈鷲的路程。靈鷲欠了江湖人,卻並未欠他,他並未打算找到靈鷲之後就能與他相守。他只是想償還對靈鷲的罪孽,他從始至終想的都是用一己之命換的靈鷲洗心革面。
原來,他並未愛靈鷲如此之深。秦央有些茫然失措,他拿著匕首的手不知該放在哪裡。
“你莫哭,我不去蓬萊島。”靈鷲伸手將秦央摟入懷中,秦央已滿面淚水。
靈鷲伸手給秦央抹淚,秦央睜著已有些紅腫的眼來望他,手中的匕首在顫抖。
“你走吧,靈鷲。去哪裡為師都不攔你,沒有你,為師依然能活的很好。”秦央終究開了口,他並不是擔心自己死期將近,會被靈鷲瞧見他死時的悽慘樣子。他擔心的是靈鷲見到他死後,會發瘋成魔,到處殺人。
“你走吧。”秦央抽出身,轉身離開房。
今夜的月分外的圓,月已至半,好一輪滿月。清明雖至,萬物也已復甦,可霜降仍未停。鞋面掃過被霜打白的草叢,很快也染了一鞋的白霜。
東方渲出白色,啟明星漸漸黯淡下去,不消一會兒,東方便染上一大片的紅雲。秦央看了許久,直到日出東方,他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漫長的黑暗,黑暗中同樣的白衣人,同他說往日裡經常說的話。待到他醒來,已是黃昏。他躺在床上,床邊只有青兒。
“你睡了三日,公子他不知去哪裡了,我和白子山上山下的都找遍了,也不見他人。”青兒面上暗沉,滿面的焦急之色,幾乎要哭將出來。
“空餘師侄!”秦央才起身,門外便傳來一個老年人的呼喊聲。秦央聽這聲音竟是少林寺的善業師叔,穿了鞋便迎了出去。
青兒蹙了蹙眉,這些和尚道士一直守在山下,怎樣趕都趕不走。前些日子是因為靈鷲在,這些人不敢冒冒然的來山上找秦央。現在倒是趁著靈鷲不在,擅自上山了。
奔來的老和尚鬍鬚花白,未曾修剪的短髮也是花白一團。老和尚身形微胖,腿腳有些不便,他一瘸一拐的奔到房舍的大門處,正猶豫著要不要闖進來。
“善業師叔?”秦央開門迎了出去,但見善業滿面愁容,面露悲色,一時心中便升起了不祥之色。
“這一路顛沛流離,方丈師兄本來就已經老邁身體不好,他如今怕是不行了,他只想再見你一面,說是做了一件事對你不起,要你原諒他老人家。”善業眼睛全數被皺紋遮掩進去,便是想哭,也落不下幾滴眼淚。
“有勞善業師叔速速帶我去。”秦央不能不擔心,他能活到如今這年歲,全憑善緣方丈。他年幼時疾病一直纏身,若不是在少林寺出家修煉,連一十四歲都活不了。
山下歪歪斜斜的躺著少林寺的弟子以及武當山的弟子,這群人竟是一直呆在這裡未曾走。秦央順著人群,便見到一群小和尚圍著善緣方丈在哭。等他走近了,才發現善緣方丈已經涅槃。
秦央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別人瞧著他的臉,有人帶著悲哀,而最多的人是帶著悲慟。
人之生死,本是常情,只是他這個作為徒弟的竟是連師父他老人家最後一面都未曾見到。
“方丈師兄臨終託付,希望空餘師侄你能暫掌少林寺方丈一職。”善緣方丈平日裡拿的禪杖被眾人遞送到秦央手中,秦央默默接過,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我身染重病,只有兩年時光,諸位師叔師弟們,你們當真要我來坐這方丈之位?”秦央捧著那禪杖,竟是覺得有千斤重。
“況且,我已武功盡失,不過是個廢人。”
“方丈師兄除了你,並沒有將方丈之位傳授於他人的意思。”眾位少林人都知道,秦央一直與那魔頭靈鷲生活在一處,如今若是讓他再度剃度出家,怕是也難。而善緣方丈的遺命,又沒人敢違背。
“這方丈之位,我暫且代理,待我在寺裡尋到合適人選,便會讓出。”秦央不知為何心中長長舒了口氣,或許可以用這個理由,讓靈鷲對他徹底死心。
秦央將隨身帶著的匕首交給善業,轉身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