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檀比了比自己左手,“左臂上,傷口一寸。……不過當時太亂,我也只能大概估量一下,不是太作準的。”
“王爺,這件事情,您還是不要過問了。羅顯貞奉旨搜查整個雍京城的可疑人,只要是色目人,身上有刀傷的,他一定會帶回詔獄,細細審問。等問明白了,如果身家清白,那一定會回府和您團聚。這沒什麼。”
“哼!”
我看著他。
刑部詔獄號稱‘輪迴所’,活人進去扒層皮,半死不活的可直接去轉世投胎了。那個地方,就算最後被他們認定是清白的,給放出來,也活不過三年五載去。
於是,我站起來說,“這是有人接著太子遇刺的事要興風作浪。裴侯,你不是勸我和太子殿下同心同德嗎?這正好,我這就去找人把羅顯貞抓起來,省的他在雍京城無事生非,玷汙太子的英明。”
“王爺!您知道羅顯貞奉的是誰的旨意嗎?”
我不理裴檀,抱起來越箏,拉了黃瓜就要走。
“令出東宮!
這是太子的鈞旨!是太子昏迷之前下的命令!”
77
啪!——
外面刮來一陣風,行宮大殿四扇大門同時開啟!
天光映著雪照著人眼睛睜不開。
我用袖子擋住了懷中的越箏,孩子還小,不能著風,然後這才說,“太子真是……”
有種人天生就是主宰。
掌握乾坤,隻手遮天,寧枉勿縱!
無論生死。
我看太子就是這種人。
如果天下是一局棋,眾生為棋子,他永遠是穩坐棋盤之側的對弈者。
這種人,別人只要敬鬼神而遠之就可以安心回家過年了,根本就不需要擔心他這個人,是否身體安泰,是否能神清氣爽的佈下一局局詭吊險詐的迷局。
“裴侯,我王府裡有沒有出刺客,這個需要好好查。但是就是查,也不是這麼個查法。你們只憑‘色目人、手臂上有刀傷’這兩點就抓人,不會太兒戲了嗎?
雍京自古繁華,百萬人家,來往的商賈更是不計其數。
只說高昌被滅國之後,流落雍京的高昌遺民就有萬人之眾,其中有行商,有農人,有僕從,也有歌姬,有伶人,倌人,還有那些圈養的深宅大院的愛寵侍姬。
這些人,難道太子要一個一個抓起來,挨個刑求嗎?”
“這樣做,不但得罪整個雍京半數以上的門閥,還會使那些千里之外的大鄭屬國未免有唇亡齒寒之嘆。”
“如果不這樣做,太子興兵動眾,著大理寺卿重兵圍我王府,只為難小蓮一人,這是否又欺人太甚了呢?”
“我和太子的關係在這個行宮裡面就不是秘密,我知道,太子知道,裴侯也知道。不說我的心意如何,單看太子如何待我,東宮幕僚如何待我,柳叢容如何待我,你裴檀如何待我?”
“太子就不說了,東宮銑馬王俊清,開國重臣之後,四世三公卿世家公子,我和他既無殺父之仇,也無奪妻之恨,又有毓正宮有同窗之誼,不說什麼君子之交,至少也可以形同陌路。他呢,防我甚於防川,他日如果我丟掉性命,他有一小半的功勞。”
“再說柳叢容,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我從御膳房偷東西吃,有我一口,絕對有他一口。如今呢,闖我王府如入無人之境,手持東宮令牌狐假虎威,我和他之前的那點交情,早被他丟到永定河裡喂王八了。”
“還有你,裴檀裴侯爺。前朝宰輔裴東嶽的公子,皇后的親侄子,手握重兵,世襲的王爵。看多了生死,看多了浮沉,抄家滅族,榮華富貴轉瞬即逝。在你眼中,我的性命可能比樹葉重不了多少,我能活到現在,完全倚靠太子庇護。”
“太子對我好,我知情。可我也想說,沒有太子,我一樣能活!我對那個位子沒有企圖,沒有野心,我不求什麼,所以,我沒有必要留在這裡,讓他們審視我。”
裴檀不說話,也不再看我,他從這邊走到木椅邊,慢慢坐下去,再慢慢站起來,緩步走到雕花門前。垂著手,長袖垂地。
半晌,他才看著我,貌似很認真的說,“王爺,我並沒有這樣想。”
我問,“那你是怎樣想的?”
他又不說話了。
我也沒想著他能回答。
越箏一直看著我,我想著這裡冷,雍京又風雲未定,如果太子真有什麼,小行宮這裡的人絕對不會分心照顧越箏。這個時候越,箏在大內、在他娘身邊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