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忘一愣,彷彿才從夢魘中回過神來,連忙鬆開手,往後踉蹌一退。
蕭修北失了力氣,半跪在地上。
他拔出匕首,像是毫無痛感似的,任著鮮血肆流,然後伸手,將手指掐入心口。
“還你……一顆心吶。”
楚忘強迫自己震驚下來,眉眼冷肅,冷冷道:“騙子。”
眼中卻緩緩淌下了冰涼淚水:“你當我會信你?我會傷心?”
蕭修北眼中露出點狡黠的笑意,眸色漸漸變得透徹起來,瞳孔緩緩散開,呈現出一種虛渺的色澤:“我沒力氣了……掏不出來。。你……自己來取吧。”
楚忘連連搖頭,又後退了幾步,臉上卻無甚表情,只喃喃重複:“騙子,我不信你……我不信你。”
蕭修北緩緩倒在了地上,嘴角沁出了鮮血,流淌下來。
眼中像蒙著一層紗霧,瞳孔虛虛散著,柔軟而飄忽地望著楚忘。
像是塵埃落定了。
蕭定襄終於走了過來,半跪在兄長身前,俯下身凝視著他。
然後伸出手,撫上蕭修北的雙目。
待手離開,他的雙目已經閉合。面容雖是染著血,但卻很溫和,唇角似乎又帶著笑,隱隱約約,不甚分明。
楚忘看著他,有些淡漠地想,他這是……死了?
哈,終於是,死了?
蕭定襄的雙手,繼而撫上那人的心口,忽然五指反扣,刺入下去。
楚忘的眼睛,被人迅速矇住。
掌心溫熱而有力,帶著薄薄的繭。
拓拔燁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忘兒,不要看。”
蕭定襄低低的笑聲傳了過來,混著模糊不清的血肉破開聲。
“拓跋忘。”蕭定襄喚,“楚忘啊……你看看,他欠你的心……”
楚忘麻木地伸手,覆在拓跋燁的手上,然後緩緩拉下。
蕭定襄跪在地上,雙手血淋淋地,捧著一顆心臟。
那心臟豁著一個極深的傷口,似乎還在微微跳動,一下又一下,化作尖銳的針,隨著那漸趨消失的頻率,愈來愈重地刺在楚忘心上。
他實在是疼痛難忍了,忍不住向後踉蹌了一步,卻撞入了一個溫暖的懷中。
是拓跋燁。
拓跋燁抱住他,擔憂的聲音響起:“忘兒?”
楚忘渾身顫慄,指尖痙攣一般抖著,然而卻面無表情。
“我不稀罕。”楚忘面無表情地,用極其冷酷絕情的聲音說,“他的心,我不稀罕。”
蕭定襄忽而一笑,竟笑出情深脈脈的感覺。
“我稀罕。”他說。
然後他低下頭,狠狠一口,咬在那顆心上,帶著窮兇極惡的瘋狂氣勢。
他埋首於那堆血肉中,只幾口,便將整顆心吞入腹中。
乃至於最後殘碎的肉末,也被他一一舔盡。
蕭定襄抬起頭,滿嘴鮮血,眼睛通紅,對楚忘一笑:“該你兌現諾言,放我們走了。”
楚忘喃喃說:“走……走……”忽而聲音尖銳高亢起來,大聲吼道:“給我滾!”
蕭定襄抱起地上那具鮮血淋漓的屍體,轉身離去。
街道陰暗冗長,不知盡頭。
有無數隱於黑夜的大梁高手陸續出現,持劍警覺,綴在蕭定襄身旁左右。
有淋漓的鮮血順著蕭修北無力下垂的指尖陸續滴下,濺在青石板上,無聲無息。
楚忘看著地上鮮血,呆愣了半晌。
忽然有將士前來,低聲問道:“陛下,是否放他們離去?”
楚忘抬起頭,雙目血紅,滿眼狠戾,但卻有淚水,佈滿了整張臉。
那副樣子,把將士嚇得一抽冷氣。
“放……”楚忘低聲說,有氣無力,彷彿垂死掙扎。
將士應了聲是,立刻退下,指揮士兵讓開了一條道。
長街深夜,寐影憧憧。
有夜梟孤獨的叫聲響起。
拓跋燁從背後抱住楚忘,低聲喚著他的名字。
楚忘自語著:“他……他還在騙我……我不傷心……嗯,我不傷心。”
拓跋燁請吻了一記他的臉頰:“忘兒,我們回家吧。”
“他以為這樣,我便會放了蕭定襄,放過樑國麼?不……”他說著,握住拓跋燁的手腕,目光逡巡而迷惘,大睜的眼裡有淚水一顆顆地湧出,“我自小長在盛京,那裡是我的故鄉……我不會讓戰火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