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多,他接到了盛安的電話,打來電話的卻不是盛安。
“宋老師,我是方輝。”
“你和盛安還在一起?”宋清讓看了看錶,說:“現在已經這麼晚了。”
“盛安喝醉了,我……我實在扛不動他。”方輝被街邊攤老闆看得如芒在背,“我們在雨街,您能來接他一下嗎?”
哪有不去的道理呢?給盛安當爹又當媽的宋清讓也是習慣了。他匆匆拿著錢包與鑰匙準備出門,碰到正準備上床睡覺的宋父:“這麼晚,去哪裡?”
被抓個正著,他只能實話實說:“有個學生出了點事,我……去看看。”
“是盛安吧?”宋父慧眼如炬。
宋清讓尷尬地點點頭。
“唉……”宋父長長嘆口氣,似乎是已知道他所有的心事一般:“你先去吧。過兩天,咱們再仔細談談這事。”
雨街是松山這邊的小吃街,不長,但街巷縱深,魚龍混雜。街的盡頭是一片夜市,常常喧鬧到深夜。
地上乾燥,許多人吃完東西后隨手扔下木籤或是塑膠飯盒,看起來十分髒亂。
宋清讓找到方輝時,盛安坐在桌邊,裹著羽絨服,掏出兜裡最後的一張二十塊摔到桌上,豪氣沖天:“老闆,再來!”
老闆眼尖,見宋清讓趕來,說:“收起來吧,你的家長來了。”
盛安說:“呸,我沒有家長。”
方輝見宋清讓臉色不善,連忙低聲提醒道:“別喝了,宋老師來了。”
盛安猛得抬頭,如迴光返照般清醒了一刻:“在哪?”
方輝:“……”
宋清讓無可奈何走上前去,將盛安扶起來,把他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對老闆說:“給您添麻煩了。”
“沒事沒事。”老闆連忙說:“您是……他的什麼人?看起來真年輕噢。”
盛安沉得要死,宋清讓沒時間和老闆寒暄,隨口說:“我是他哥哥。”
方輝還在一邊愣神,宋清讓說:“走了,我把你一道送回家。”
方輝坐在副駕駛,宋清讓和盛安坐在後面。
盛安也不知睡著還是醒著,歪頭靠在宋清讓肩膀上,呼吸沉著均勻。
“怎麼喝成這樣了?”
方輝表示具體的他也不清楚,猜測道:“好像是喜歡的人有物件了。”
宋清讓面色赧然,半晌才道:“下回盛安再帶你出來喝酒,你別理他。數學老師說你最近課上成績進步不少,繼續保持。”
方輝回頭說:“都是盛安課後幫我補習的。”
“你這麼晚回家,你爸爸不擔心麼?如果有必要,老師可以替你解釋。”宋清讓說。
“不要緊,他一般都凌晨才回家。”
聽方輝提起家庭,宋清讓也識趣不再多問。
方輝下車後,車子又開了一段,宋清讓拍了拍盛安的臉:“好了,別裝了。”
車內寂靜,只有不鏽鋼隔欄前頭默不作聲開車的司機,以及賴在他身上一動不動的盛安。
他又等了一會兒,才聽見盛安說:“你怎麼知道的?”
宋清讓笑了笑:“比你多吃十年飯,總不至於連真醉假醉都分不清。”
盛安也不是沒醉,只是沒他借酒裝瘋表現得那麼厲害。
他稍微坐直身子,臉上的鬱悶一覽無餘:“你最近總和裴晶在一起。”
“就今天,”宋清讓說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下意識就在解釋:“她不小心喝多了。你又是為什麼跑去喝酒?”
“她接你的電話,我不開心,就去喝酒。”盛安說。
“喝了多少?”
盛安胡亂比劃:“這麼多!”
“難受嗎?”宋清讓問。
“……有點。”盛安委屈地癟癟嘴。
宋清讓又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到家我給你煮點醒酒的,明天還要上課。”
“我要逃課!”盛安打了個酒嗝。
“你期末考試還考不考了,春節還要不要過。”宋清讓嚇唬他:“春節不想來家裡吃飯了是不是?”
盛安前幾天向他提要求,能考到年級前十就把寒假借給他三天——他就是這樣,目的明確,並有絕對行動力。
盛安悶悶地應了,身上隱隱約約的酒精味道讓他更多了些成年人的特質。
“盛安,你……”宋清讓看著車窗外,眼神飄忽:“你好好學習,一定前途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