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塵追著陸言淵的腳步從裡面走了出來。
“陸言淵。”
陸言淵的步子慢了下來,停住卻沒有回頭。
“那些東西,不過是冰山一角。”
陸言淵的脊背猛地僵直,慢慢回過頭。
逐塵在燈光下看著他笑得張狂。
“三年前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只要逐塵活著一天,他就算死也不會放過你。就算是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
陸言淵垂在身側地手指僵硬得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溫度,望著逐塵的眼漆黑得深不見底。
“你……”
逐塵一步一步走到陸言淵的身邊,唇角邊的那一抹浮起的笑殘忍而美麗,他湊到他的耳邊輕聲道:“陸言淵,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正巧前面有幾個工作人員抱著幾個裝滿插線板、道具等等東西的箱子朝他們走了過來。
陸言淵長長的睫羽垂下,壓低的聲音雖仍清冷卻帶著一絲隱含的憤怒:“你到底想怎樣?”
逐塵笑得肆意,他伸手摟住陸言淵的肩膀,果然那幾個走過來的工作人員和他們打了招呼之後便羨慕的看著他們兩個,等他們走遠了還能隱約聽見他們說發小的感情就是好啊之類的話。
“陸言淵,因為本該活著的那個人是逐月……”
逐塵在陸言淵的耳邊一字一句道:“……而不是你。”
陸言淵似是被天上落下的驚雷擊中,整個人杵在了那裡,連腦袋都似乎是有一些卡機。
逐塵只是嘲弄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說話,匆匆朝走廊盡頭最裡面的化妝室走去。
陸言淵看著逐塵遠去的背影,有些魂不守舍地從樓裡走了出來。他剛抬頭,便遠遠的看見季蕭的車停在了對面人行道的路燈下。他的動作不由得慢了下來,最後只是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車裡那模糊的人影,便已移不開眼。
其實他在過去的時間裡設想過無數次他們重逢時候的情景,只不過從未想過竟是這種,他看著他,說好久不見,禮貌疏離便再無下文。
他想過,再見之後季蕭或許會恨他,他們可能會形同陌路,可比恨更讓人失望的便是這樣不近不遠的關係,他明明離自己近在咫尺,卻更似遠在天涯。
陸言淵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剛剛準備轉身離開,那輛車卻彷彿知曉了一般朝這邊開了過來。
引擎的聲音在漆黑寂靜的夜裡格外的清晰。不過一眨眼的時間,車子已經開到了陸言淵的面前。
車窗被人慢慢地搖了下來,露出季蕭立體精緻的側臉,他微微偏過頭望著陸言淵,兩個人之間隔著一米多的距離。
他們看著彼此,而四周則是一片靜默無聲,耳邊唯有引擎的轟鳴和彼此越來越清晰的心跳聲。
終於,陸言淵開口說道:“我發現達乎涅遠比我幸運。”他的眼中似有哀傷的光一閃而逝,隨即他移開目光,望向頭頂高遠遼闊的夜空,深藍色的天幕上彷彿一匹流動的布帛,鑲嵌著無數閃亮的星星,“因為她不愛阿波羅。”
季蕭不由得失神了片刻,爾後便微微一笑,似是沒有聽出剛剛那一句話背後隱藏的含義,笑著說道,“陸大作家,那又如何?”
在希臘神話故事中,阿波羅愛上了女妖達乎涅,但達乎涅拒絕了他的追求。有一次阿波羅遇見達乎涅,達乎涅立即跑到河邊,向她父親河神呼救,她父親便將她變成了一棵月桂樹。而阿波羅撫摩著月桂說:“你既然不能做我的妻子,你至少也得做我的樹。月桂樹啊,我的頭髮上、豎琴上、箭囊上要永遠纏著你的樹枝,我要讓羅馬大將在凱旋的歡呼中頭上戴著你的花冠,你的枝葉永遠接受光榮吧。”後來人們遂用月桂樹枝編成的花冠贈給優秀的詩人。月桂、桂冠也被用來做勝利和光榮的象徵。
“……”陸言淵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季蕭。
季蕭唇邊的笑意越發深濃。
“或許他曾經希望自己的榮光能庇護自己所珍視的人,讓心愛的人分享他所有的榮耀。”季蕭的笑意像那天邊的浮雲,漸漸地一點一點的慢慢散去,他看向陸言淵的背後,逐塵正朝這邊走來。
陸言淵順著他的目光朝那裡遠遠看去,隱隱之中不知為何有一種穿越時間的滄桑感,若不認真看,朦朧之中的逐塵真的很像逐月。
“可那也只是曾經。”季蕭輕聲道:“因為他發覺,達乎涅或許根本不在意這些。”
陸言淵望著他,似是無奈地嘆息道:“季蕭,其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