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在地上蹬著,隨時往前撲去的猛獸,隨之又重新出發,往更低處駛去。
“你停下來,快停下來!”柯添財左手緊抓著車門邊的扶手,右手彷彿深怕安全帶會被重力地扯斷似地緊抓著它。
曲婉梅轉頭,把凌亂的長髮整了整,笑著說道“心情有沒有覺得好多了?”
柯添財吞下唾液,緊張地望著前方,深怕汽車一不留神就會撞上懸崖邊的圍牆,然後衝下懸崖,“等你停車了,我再告訴你。”
曲婉梅低笑,“我之前失戀的時候,就喜歡做這個。¥%#*%¥*%¥”
車子差些撞上了山壁,曲婉梅在離山壁大概一米外的地方轉動駕駛盤,柯添財因為重力的關係身子一側,撞上了車門,並沒有聽見曲婉梅最後的那句話。
“你給我小心點駕!我還要去參與馮璽的婚禮!少白痴了!”情急之下,柯添財怒罵道。
曲婉梅看柯添財是真的動怒了,車速慢慢地減緩,停在位於山腰的一個風景臺旁邊,“你還要去參與那個男人的婚禮?”她低聲問道,身體一傾,趴在駕駛臺上,頭往左側,眼波流轉。
柯添財乾嘔一陣,順了順氣,“以前我們答應過要當彼此的伴郎的。”
“多久以前啊?”曲婉梅把弄著因為傾斜動作而垂在眼前的鍊墜。
柯添財想了想,“在……我不懂那種酸楚的感覺是愛情之前,挺久了,不知道他還記得不?我希望……他已經忘記了。”
“你和以前一樣,很守諾言,很有信用。”
柯添財笑了笑,不語。
“那麼,你願不願遵守你以前答應過我的諾言啊?”曲婉梅突然調皮地說道,眉毛一挑,無限風情。
柯添財皺了皺眉頭,在圓滑飽滿的額頭激起了疑惑的漣漪。
什麼諾言?他本人可不記得自己答應過曲婉梅什麼。
“你說過長大之後就要娶我的,你可別忘了。”曲婉梅聲音輕柔,看似玩笑又好像並非玩笑,聲音纖細地可以輕易地撩起了任何人的心思。
忘了?
柯添財可沒忘了,他壓根兒不懂得這件事,又怎麼去忘記呢?“你確定說這句話的人是我?柯添財?”
曲婉梅點首,眼光一收,往車外放,看似隨意又刻意,“很小的時候了,看來你不記得了。在這漫漫人生之中,所有人的大小事的觀點都不同,有的很小的一件事,卻被其他人看大了,有的是很大的一件事,一些人卻不怎麼去在意。”
這句話聽起來似乎很有感悟,還隱約帶著感傷。
越是感傷的話題,越會讓人深陷其中,越是開心的話題,卻是轉眼即逝的。柯添財深知這個道理,歪了歪頭,轉移話題,“對了,剛才你說話說一半,我沒聽見呢!你說些什麼來著?”
他回憶了一下剛才的場景,問道。曲婉梅是說了那句話以後,才宛若發洩般地更重地按下了油門,差些撞上了山壁。
曲婉梅也歪了歪頭,也在回憶著剛才的場景,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我說,我也剛剛失戀了,我喜歡上了我的日文老師,她是個女人,有三個孩子,她的前夫回來找她,為了三個孩子著想,她決定跟著她的老公回日本。”
在聽見“她是個女人”的時候,柯添財吸了一口冷氣,卻在隨後苦笑。他和曲婉梅的遭遇真的是他媽的相似。
同病相憐,卻說不出安慰的話,兩人在沉默之中一同望向那遠邊的夕陽。
“柯添財,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麼事?”
“你先答應我吧!好嗎?”
柯添財無奈,“好吧!好吧!我答應你!”
“等這夕陽沉下去以後,就不要再傷心了。”她說道。
柯添財抹了一下乾澀的眼睛,“嗯!”
兩人望著夕陽的光輝落在這一片土地上,卻沒有“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感悟,而是無比渴望著夕陽儘快地沉下去,讓時光不留任何殘渣地把悲傷捲走。
待夕陽完完全全地沉下去,整個城市被一片黑紗覆蓋地密密實實的。柯添財撥出了胸腔的悶氣,望著萬家燈火,說道,“我以為只要財富走了,風光走了,地位走了,我就可以更接近他,我就可以擁有他,但一切都走了,我都還是失去了他。你以為區區一個夕陽,就可以捲走我的悲傷嗎?“
答案是不能的。
悲傷依然充斥在心頭,但柯添財卻覺得再也沒有哭泣的必要。
他已經為這個人付出地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