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父親,我沒您說得那麼好。我其實只是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的膽小鬼。”
“你不是膽小鬼,你只是不適合待在易家。你的性子……哎,總是學不會認清現實,總是想當然地選擇逃避,躲開會傷害自己的真相。”父親嘆了口氣,“當年那麼多孩子,真不該選你……是我失算了。”
“失算?為什麼?”我木然地問他:“因為我礙了易銘的路麼?”
“是,因為你礙了易銘的路,而這條路繫著易氏的命運。”父親的聲音轉冷,“都說維梵你天真幼稚,其實最幼稚的,應該是看似成熟的易銘,他在某些方面就是一根筋。易氏是華人企業,一旦走向國際,就目前的規模看來,只有死路一條。”
“我的父輩創下的祖業,怎能毀在我手上?”父親一字一頓:“維梵,不要怪我心狠,實在是你對老四的影響力,超過了我的預期。”
哈,枉我一直以為易家的後輩一個比一個厲害,卻原來都只不過是被父親握在手心裡上躥下跳的跳樑小醜。
父親可以給我們一切,自然也可以收回一切,易氏兒女的每一步,都走在他的腦子裡,甚至易銘,也不過只是他玩弄於掌心的棋子。
或許易銘是他走得最滿意的一步棋,可惜卻仍是逃不脫棋子的命運。
父親,這個表面溫和內心堅硬的男人,才是真正掌控全域性的人。
“易銘看得我很嚴,危險的物品一個都近不了我的身。”半晌,我緩緩道。
父親微微笑了,他把手放進西裝口袋,摸出一枚金幣,遞過來:“這是我在布拉格特意弄回來給你的,留著玩玩吧。”
我默默接過,盯著掌心裡的金幣,心冷如冰。
我是螢火,而易銘生來就註定是日月,螢火,是不可能擋去日月的光華的。
我轉過頭去,看著不遠處的易銘,他曾經是我的太陽,將我包裹在只屬於他的溫暖裡,也曾經是我的月亮,令我感受到無邊的冰涼。
但無論是太陽也好,月亮也罷,這十多年的人生,是他陪著我走過的。
而此時此刻,被父親賦予日月之輝的這個人,就站在距離我不過一個庭院的地方,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撐著額角,唇絮叨叨地動著,好像在說著什麼要緊的事。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過眷戀,他的視線轉了過來,衝我一笑,比了個“等”的手勢。
一路走來,他著實欠我良多,而我從高燒,到昏迷,到絕食,到自殘,一次次同他扯平。
這一次,我們依舊扯平。
果然越是站在邊緣地帶,看這個世界越是清晰。
十八歲以前的我無心去看,十八歲以後的我看不分明,如今的我旁觀者清。
人性,竟恐怖過這世上的一切。
父親還站在一旁等待。
庭院裡月色正好,點點螢火在夜空中閃耀,留下一串串星光。
可惜螢火之光,怎可與日月爭輝。
我微微一笑,移開目光,仰頭,吞下了那枚金幣。
死不死得掉,聽天由命吧。
但我發誓,倘若生命能再來一次,我一定將這世間最該享受的風華牢牢握在手中,再不放開。
我要活出一個屬於自己的自己。
——完——
作者有話要說:想表現一種世界一點一點地分崩離析、任自己怎麼反抗都不能阻止的感覺……
貌似……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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