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這個日子,我們都是一起過的。」他停了停,又低道:「她是在之前才過世的,不過,說是之前,其實也一段時間了。」
之前……
是……中秋那時候……
不知怎地,自然而然的就聯想到那時候。
那時,他突然離開了好幾天,就是因為這個緣故麼?我怔了怔,往傅寧抒看去,隱約又想起了中秋那晚……
「……姨母與人早已仳離,身後便不能入對方的祠堂。」傅寧抒又開口,說著的時候慢慢的燃了兩支香,「但嫁過的女子,也入不得原來宗族的墓地。不過就算能,料想她也是不願。」
最後一句,說得很輕,像是自言自語……
他頓了一頓,就往我看來,遞了一支香,淡淡地說:「既然來了,你也拜一拜她。」
我呆了一下,才連忙伸手去接,就和他一起對著墓碑拜了幾下。
傅寧抒又把香拿了回去,蹲下身來,同他手裡的香插進泥裡,然後兩手合臉前,眼睛微微一閉。
我看著他動作,又往墓碑看去一眼,忍了一忍,還是脫口:「先生的姨母……是在中秋前那時過世的麼?」
傅寧抒睜了眼,垂下手來,低嗯了一聲。
「那……」我小聲的說:「所以……先生才很傷心呀。」
傅寧抒默了一默,然後站了起身。
他往我看來,面色是溫和的,不過卻輕沉了口氣才說:「難受總是會的,傷心……倒真是沒有。」
我愣了愣,覺得很困惑……
那時他明明……明明看起來很傷心很傷心的呀。
「姨母打小開始,身體就一直不算好,能到這把年歲,其實不易……」傅寧抒再開口道:「她與人仳離,就搬回了傅家,然後遷到山裡的別院,休養了好些年,時好時壞,直到年前……開始每況愈下,一天比一天差。」
他停了一下,看著墓碑,低低的道:「心裡……不是沒有預備的,所以發生了,雖然覺得難受,不過緩下來後,也是能過去的。」
我聽得很懵懂……
「傷心……和難受不一樣麼?」我不禁脫口。
傅寧抒看著我,微微一笑,輕聲道:「以後你會懂的。」
我喔了一聲,轉開目光,瞧向了另一塊碑石。
上面也有字,刻著……
字形很潦草,而且像是很久了,有一點兒模糊……
我努力的辨別,默默唸出口……唔,好像是遙寄……寧氏傅若雪。
我困惑了一下,向傅寧抒望去:「先生,這是誰?」
傅寧抒也看了過去,然後就低身再取起水壺,往那塊碑石走近。他將水再往下澆淋,慢慢地道:「上頭寫的名兒,是我的孃親。」
我忍不住睜大了眼,咦了一聲……
「她不葬在這兒。」傅寧抒只又說:「只是作為遙寄而設的。」像是想了一想,才又說:「她與姨母是雙生,所以今兒個也是她的生辰。」
不知怎地,我忽然覺得……他心裡其實是不願提起來的,雖然他神情沒變,但隱約就覺得比方要沉重了點兒。
我怔怔的靠近過去,忍不住就去拉了傅寧抒露在外的手。
傅寧抒像是一怔,然後與我對看,目光輕輕的,眼神很平靜。他笑了一下,與我的手握了一握,就微微別開眼,望向了山崖外。
「她……過世的很早。」他跟著說:「在這兒之前,我便少有機會與她在一塊兒了,連見一面都難。她與姨母雖是雙生姊妹,可性子卻更強了些……她……與族裡的一些人相互有著歧見,就由族裡搬遷出來,一人獨居……直至過世。」
傅寧抒斷續說完,輕沉了口氣,跟著就沉默了……
我看著他,很想說點兒什麼,但又不知能說什麼。
他孃親死的那時,他……是不是比知道姨母過世時要難過……那時候的他,是不是非常傷心?
雖然他話中,說他同自個兒的孃親相處的少,但他一定是很傷心的。
方才他沒主動提起,都是因為我問……
我低了低眼睛,抿了抿唇,脫口道:「先生,對不起。」
傅寧抒像是轉回了目光……
「做什麼道歉?」
我聽他問,抬起眼來瞅向他,心裡一陣過意不去,說道:「先生不想提的吧,如果不是我問……」
話還沒完,傅寧抒已是嘆了口氣,打斷了話:「「你呀……」